第二日,赵沉玉照常和赵归安一同去上朝。
这一路上,心事满满的赵沉玉不像昨天一样,有心思看轿外的风景。
因此也并没有注意到,轿外那比昨日翻了一番的内侍人数。
前后的亲卫们见到这情景,也毫不意外。
而道路两旁跪伏的内侍,只敢在金鸾轿远去后,才稍稍抬头望上一眼。
哪怕只是一个模糊的背影,也足以证明昨日那些内侍们的话,并非虚言。
只怕现在,满皇城的内侍都对云月殿里伺候的内侍嫉妒不已。
哪怕只是一个在院里扫洒的粗使内侍。
其他的内侍心里盘算着,怎么找门路进去伺候五殿下。
到了两仪殿,赵沉玉还是跟着赵归安一路上了凤台就座。
台下的臣子起身后,便不断有人出列,汇报并呈上关于南方水患和北方匈奴事宜。
朝堂辩论激烈,引得赵沉玉也听了几句。
“赵侍郎的话,臣不认可。”
工部侍郎出列,恭敬道:“启禀殿下,现而今户部的拨款,并不足以使得堤坝完全建成。”
“堤坝需运巨石以淤泥填充,其中的人力物力,损耗极大,若是依户部的调度,怕是只能修补,无法重建,以目前计算的河流流速和雨水量,南方安江两岸的堤坝,是无法撑过下一个雨季。”
“拨款需考虑多方面,如今北方兵事吃紧,兵部的粮草更需保证。”
“塞外匈奴集结了八万大军雄踞在上谷关,我朝数万儿郎正为国征战,战事还不知将持续多久,万万不可使后方粮草断了,乱了军心。”
“臣恳请殿下拨款。”
“二位侍郎且慢,并非户部不愿拨款,而是户部亦是有心无力,如今国库……”
台下,工部兵部和户部就拨款事宜进行了激烈的争吵,对于她们争吵的点,赵沉玉却是有些想法。
玻璃赚钱,水泥筑堤,炸药驱敌。
赵沉玉作为一个化学硕士研究生,搞出这些东西轻轻松松。
但是……
赵沉玉看了看身旁冷淡的赵归安,想到那诡异的梦境和儿时的回忆。
还是算了吧……
赵沉玉敛下眉眼。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活法,她也不该干涉太多。
而且古人的智慧,也是不弱于现代的科技。
赵沉玉就这样说服着自己。
朝上大臣们你来我往,话语中的刀光剑影相当精彩。
最后由赵归安敲定,四成拨款给兵部,二成拨款给工部。
稳住前线是最重要的。
正事谈完了,工部和户部、兵部的人归列,但一直安静如鸡的御史台动了。
“御史中丞 臣 左克有事请奏。”
俊秀严肃的御史中丞俯身道:“五殿下如今已授冠礼,按例需请封号……”
左克说着,心中有些不舍,竟将“离京”二字硬生生吞了下去。
赵沉玉听了个开头,立刻精神了,坐直了身子,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眸满怀期待地望着左克。
她等着左克说出“离京驻守封地”这一句,却没想到左克竟然硬生生止住了话头。
也幸而左御史未曾说出离京二字,不然朝中的大臣们怕是真的要缝了左克的嘴。
这姑射神人般的容貌,还没看够呢,怎么可以就这样去往封地呢?
五殿下一看面相就是心思纯善的,两次上朝也未曾恃宠而骄,而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上面。
就像一个吉祥物,看着心情都好了许多。
不知为何,只要五殿下在,她们便动力满满。
往常难熬的朝会也不再枯燥,无趣之时只要抬头看看五殿下即可。
自从有了五殿下,上朝都有了盼头了!
一旁的柳侍郎想到自家孩子的请求,也出列禀报:
“兵部侍郎 臣 柳钰启禀殿下,五殿下如今授了冠,也需封皇夫定侧夫了。”
“臣嫡长子柳墨,自幼习得《男德》《男戒》,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仪态端庄,特求殿下封号。”
其他的大臣一听,顿时清醒了,来劲了。
这可不是重头戏来了嘛!
赵沉玉不仅没听到“离京”,反而听到了要求她娶夫的话,顿时吓得六神无主。
也不是说这世界的男人不符合她的审美。
这大安王朝的男子,并不是弱不禁风娇娇软软的模样,与她前世的古装美男并无不同。
英气的、俊美的、潇洒的、阳光的、妖媚的,应有尽有,上次宴席已经充分让她开了眼界。
即便偶有几个看上去文静羞涩的、有点娇弱柔顺的,那身高和体力,拎出来也强过赵沉玉。再怎么娇弱文静羞涩的男子,望着赵沉玉的眼神,与其他男子也并无不同。
一样的恨她欲死!
赵沉玉一点也不想像书中一样,死在自己枕边人的手上。
本来避开那人便好了,可如今赵沉玉竟然想不起,赵归安到底是派了哪个男子潜伏杀了她。
因此她只能因咽废食,若不是真的喜欢,她绝不成婚。
除了讨好赵归安,躲避危险也是必须的。
可台下的局势却不由赵沉玉左右。
“臣不欲求得皇夫之封,臣的犬子自上回宴席便对殿下芳心暗许,如今茶饭不思,臣亦是心急如焚,只求殿下成全,得封一侧侍。”
“许舍人啊,不是我说你,你家孩子如今也二十有余了吧,五殿下可才授冠啊。”
“我家犬子年轻力壮,博学多通,但柳侍郎,你家的如今年方16吧?是要殿下反过来照料他?”
“呵,二位可要点脸面吧,京城谁人不知二位公子何种性子?”
“要我说,李尚书家的远宁公子,容颜文雅俊秀,文武双全,乃是皇夫的不二人选。”
面对着慷慨激昂地介绍着的工部侍郎,再看一眼老神在在的李兼济。
好一只老狐狸!
“李尚书,你家孩子如此才华出众,傲视群雄,伺候殿下岂不可惜?”
“是极是极,当为国效力!”
“此等人才做了皇夫,岂不泯灭了才华?”
此时李兼济才颔首道:“多谢各位对犬子的赞许。”
“在臣看来,做了皇夫并不会埋没了犬子,或是说各位大人认为,五殿下配不得优秀的儿郎?”
“臣以为,五殿下这样神人一般的人物,当配优秀的公子,我家犬子不争气,自上回便对殿下念念不忘,满心满眼都是殿下,若是能得偿所愿,必会好好照料家事,伺候殿下。”
李兼济话一说完,立刻有朝臣出列反驳。
“李尚书,你可莫要曲解我等的话,况且我家犬子亦是才华出众,容貌双绝!”
一人话刚说完,立即被另一位大臣驳回。
“莫要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了,你家孩子只知死读书,性子无趣,又身形瘦弱,形似竹竿,应是不常锻炼吧?”
“你说什么?你家公子又好到哪里去?”
“总比你家公子木楞呆瓜的竹竿模样好!”
“好哇!好你一个张与!”
几位大臣说着说着,来气了,即刻挽起袖子,脱下鞋履朝那满嘴胡言的大臣砸了过去。
那名大臣被砸了,也气到头上了,立刻挽起袖子走了过来,竟然就在殿内打了起来。
一旁的御史台在刚才也有几位御史下场自荐,唯独左御史在一旁淡定围观。
她一边看着,一边掏出小本本记着。
台上赵沉玉看得目瞪口呆。
这是多恨她啊,真想马上让她上路啊。
哎呀,那边都见血了!女主还不阻拦吗?
赵沉玉望向旁边的赵归安,她竟然镇定自若地看着底下大臣互殴的景象,神情若有所思。
一旁的武将文臣有几个年轻的,家中儿郎年纪尚小,没有下场,就在一边拉架,最后好不容易让局势稳定下来,站好队列。
此时赵归安才慢慢悠悠地开口:“母皇如今身体不适,阿玉需在跟前孝敬,不得离京,也无心娶夫。”
此话一出,台下的大臣立即有人出列:“太女殿下,如今陛下身体不适,若是五殿下能够娶夫,也使得陛下安心些。”
“且这样拖下去,于五殿下也不宜啊!”
这位大臣虽然说得隐晦,但朝中的大臣也知晓其意。
她们可是特意派人打听过了,五殿下身边干干净净,不要说小侍了,怕是人事都未行过。
赵归安冷冷地望着她:“孤尚未娶夫,阿玉又有何等不得?”
赵沉玉马上捧场地应和道:“等得等得。”
赵归安也不欲多说什么,沉声道:“可还有事要奏?”
“御史中丞 臣 左克有事要奏。”
见到左御史站出来,朝中大臣心中顿感不妙。
“臣要奏礼部郎中陈雨、户部郎中詹莫言、门下省给事中刘二中……等二十八人方才殿前失仪。”
语罢,左克俯身作揖。
被参了一折的二十八位大臣:昨晚真该把她嘴缝了!!!
赵沉玉看着,觉得下次上朝真的需要带上一点瓜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