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么多年过去,后宫中的美人从未断过,旧人老去,新人永远鲜活。
她不相信皇帝对先皇后的感情会这么深,深到这么多年念念不忘,但她突然惶恐,惶恐的是身居高位、万人之上的皇帝,不允许自己的失败。
或者说,他不允许自己的女人心里有别人,哪怕是曾经有过别人。
先皇后回宫的那些年,两人之间定发生过许多不为人知的事情,而他们每回忆一分,就是对他的背叛一分,对皇帝来说,这是绝对不允许的。
“你怎么了?”
萧悦溪也察觉到锦颜神色的变化,忙问了句。
“没什么,下次若是皇上再问起,你切莫表现出对以前生活的向往。”
“可是父皇自己也在向往,他还说当时才是无忧无虑的。”
“他向往的是先皇后对他一心一意,全身心都为了他的过往,而你向往的是先皇后带着你和萧统不愿意回宫的过往,你觉得能一样吗?”
萧悦溪面色一瞬间白了白,顿时愣住。
“我知道了,我日后会注意的。”
她魂不守舍地回了句,似乎在回忆当时自己可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颜颜,你去告诉皇兄这件事,我一直没放在心上,以为这种事情无关紧要,其实皇上当初对我也挺好的,他……”
锦颜在萧悦溪手背上拍了拍,“兴许只是我多想了,你也别想那些,好生准备婚事要紧。萧悦溪,不管你现在嫁给谁,你是否愿意,这个人都是你选择的,至少在外人面前,你要欢欢喜喜。”
“好!”
萧悦溪答应下来,她当初为了亦诀不惜冲撞皇上,如今就不该对婚事淡漠如此。
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们,她不能松懈。
萧悦溪离开后,锦颜就去见了闻衍,问他是否要去找太子下棋。
闻衍知道她是有事情要见萧统,于是让人递送了帖子。
可回帖上说太子没空。
紧接着,朝廷说要重审平州知府崔宇的案子,甚至江家也要一起翻案重审。
这意味着什么?
几乎一瞬间众人都已经心知肚明。
锦颜听到消息的当晚就和闻衍一起翻墙到了太子府,萧统站在长廊下,形单影只。
冬日的风凛冽得似乎要将人给撕碎了,才下过一场雪还未完全化干净,又有一场雪要下来似的,恨不得一下把天地都埋个干净。
听着动静后他回神看了眼,眼底不带丝毫惊讶,只浅笑道,“比我想象中的来得早。”
说着,萧统已经动身往他们这边走。
“世子爷那边我已经送去消息,这件事不会影响到锦王府,你放心就是。”
这话是对锦颜说的。
萧统素来聪明,当然知道锦王府对锦颜的意义。
“这是怎么回事?”
锦颜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萧统没急着回答,而是做了个请的姿势,让他们往房间里去。
房门被推开时烛火迅猛跳动一下,紧接着有奄奄一息的趋势。
直到房门被人关上,火苗很快又恢复平静。
萧统一身银灰色长袍,带着同色的滚边狐狸毛,他静坐在那里,给二人分别斟茶。
锦颜和闻衍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空空荡荡的房间十分安静,只隐约有外面的冷风呼啸。
“崔宇既然是给孤送信,信可以是没送到孤手上,也可以是送到孤手上了,但孤没面呈给圣上,如今被人查出另外一个结果罢了。”
萧统端起茶盏,啄了口,看上去气定神闲,仿佛这件事并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样。
锦颜皱眉,“皇上又派人去查了案子?”
“并不是皇上派人去查的,而是有人提出疑虑,暗中调查之后面呈上去的。”
“皇后的人还是九殿下的人?”
“都不是,皇上的人。”
萧统苦笑了声。
锦颜心口一紧。
如果是皇后或者萧逸的人,他们尚且还有反抗的余地,但若是皇上的人,他们……毫无力气,甚至不能反抗。
难怪萧统这般淡定,这不是淡定,是因为他现在什么都不能做。
越做越错,越是反抗,得到的敲打只会越多。
他没有做过的事情,也能加在他头上,反抗是没有意义的。
“不尝尝么?今年的新茶,只剩下这么点了。”
萧统瞥了眼桌上搁着的茶盏,声音幽幽的说了句。
锦颜这才端起来喝了口,味道确实很不错,与前阵子闻衍给她喝的茶味道相似。
“你与肖淑云的婚事,还继续么?”
萧统笑了笑,“唔……大抵是不能继续了。”
这么说,要比她想象中的严重些。
她心底惊了一下,面上什么都没说,又喝了口茶。
“前些日子萧绒府上失了小火,白家六小姐在那里失踪,她说了些有趣的事情,不知太子殿下感兴趣么?”
“说说罢,反正也是闲着。”
锦颜把白允儿的话挑挑拣拣的说了一些,最为重要的是,皇上估计没几年的活头,至于最后会因为什么死去,她真不知道。
当时她只是画像中的灵魂,只从别人口中道听途说,不曾亲眼所见。
但如今的皇帝生龙活虎,若前世是真的,想必他不是善终的。
萧统看了眼闻衍,忽而笑了,“说来也巧,国师曾提醒过孤,当时孤还没放在心上,今日既然郡主再次提起,是不是说明不是没可能?”
锦颜很是惊讶。
她记得闻衍不能算天子的命运,是如何知道皇帝的命数?
“孤曾私下问过太医,父皇的身子很是健朗,也没有中毒的迹象。”
萧统的话让锦颜回过神来,帝王去世若是中毒,基本都是慢性毒药,不容易被人发现,若是烈毒最后哪怕成功,也要一辈子被戳脊梁骨。
她皱了皱眉,“兴许一切都变了也未可知,这件事殿下放在心上就是。”
锦颜和闻衍都没久待,两人下雪前从太子府离开,直接去了醉仙楼吃饭。
萧统的态度让她很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