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衍似乎没料想到她会是这个回答,一时有些愣住,又细细看了她一会儿,薄唇微动,“那……为何这些天都不回来?”
他以为自己是吓着她了。
本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这样一面的。
只是又忍不住,伤了她的人,他总不想放过,饶是对身体不好也要教训一番。
让她回锦王府休息不过是想寻个时间去报仇,谁知道竟被她给看了去。
那日轻轻一瞥,他就知道是她。
于是才仓皇出逃,否则现在袭云长的尸体早就发臭发烂。
锦颜哪里知道闻衍这样的心思,她也是要报仇的,但从未想过要袭云长的命,毕竟对方是袭昀诺的敌人。
那日想伪装成是袭昀诺下的手,却没想到才上墙头就看到熟人。
不想被海棠和暗卫看到,所以直接把他们都甩了下去。
烦啊!
这阵子从未有过的烦闷,让她这颗心总是空落落的。
时不时想着他为何这样,时不时又感动他这样,时不时又害怕他这样……
不想见他,却不得不见。
比如此时,那双秋水一般的眼睛,逐渐从迷茫变得委屈,委屈中又裹着烦躁,烦躁中透着谨慎小心……
樱桃小唇拉成一条直线,往下弯,似乎又叹了口气,眼底染了几分水雾,直直地看了过来。
闻衍刹时愣住。
他眉眼微微蹙了蹙,低声道,“我可是惹你不高兴了?”
声音中不自觉就带着几分讨好和小心翼翼,身体不自觉往前,到了软塌边又蹲下去,直到两人视线平齐。
他忽然的凑近引得锦颜呼吸一滞,面色不自觉就红了几分。
她问过苏溪和,“若是有人无缘无故对你好,那是为何?”
她说,“世上怎么会有无缘无故的好?要么是别有所求,要么是愉悦自己。”
“什么是愉悦自己?”
“喜欢,所以对你好就是愉悦自己。”
“可是,爱情难道不是穿肠毒药吗?为何要有那东西?太苦了。”
这是她下意识的话,前世阿七没少拿这样的话来告诉她。
阿七说昌遮并没有多少喜欢她,他更喜欢权势和面子,说袭昀诺就是朵黑心莲,不过是装得深情,说萧逸是个心理变,态,还不懂什么是喜欢……
她遇到了三个口口声声说喜欢她的人,他们都辜负了她。
可如今闻衍什么都没说,她却觉得,他应当是喜欢她的。
或许吧。
锦颜此刻也不能确定。
她只知道自己说了那话之后苏溪和的表情很精彩,各种颜色轮番上演,最终无奈地告诉她,“不是所有的爱情都是穿肠毒药,若是遇到对的人,那也是人生一大幸事。”
那一刻,苏溪和终于发现女儿身上存在的不同之处。
她觉得锦颜什么都好,聪慧、懂事、果敢……
却唯独太过谨慎,也太过稳重。
她没有同龄女子该有的,对情爱和婚姻的向往,如今觉得,不仅没有,甚至还避之如蛇蝎。
她心疼啊。
苏溪和觉得定是锦颜吃过爱情的苦头,被人伤害过,于是与她细细聊了许久。
可是锦颜只静静听着。
听到后面,竟也睡了过去。
其实爱情里的甜,她也尝到过一些。
在她还蒙在鼓里的时候,她也知道心动是什么感觉,毕竟她心悦过昌遮,同情过袭昀诺,委身过萧逸……
算起来,她也颇有经验。
那些人她当时也是真喜欢,也是真倾心为他们好。
所以昌遮对她笑的时候,她好开心,心口长出蝴蝶来,但不过一瞬,蝴蝶就消失,很快心底就挤了酸涩。
袭昀诺深情款款看她的时候,她觉得都是值得的,想把世界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他,想护着他爱着他,但很快,他将她抛弃。
萧逸……萧逸喜欢抱她,喜欢与她耳鬓厮磨,喜欢在床笫间折腾她,她羞涩却也欢愉,但很快,他有了新人。
所以,她有那么多经验,爱上别人的经验,却也有许多受伤的经验。
如今看着眼前的人,倒是迷茫了。
父王对母妃是真好,她瞧着母妃是明艳动人的,那眉宇间的欢喜,让她看了也心生欢喜,所以她本不信世间情爱的心,又信了几分。
可是母妃讲了许多许多,讲完后,锦颜更加迷惑。
父王为母妃做的许多事情,他们三人曾经也为自己做过,就好像……爱可以出现一下下,然后忽然消失吗?
那父王爱母妃,会消失吗?
“不会!”
她不知不觉问了这个问题,母妃却很肯定地摇头,她说,“人是很复杂的,消失的爱本就不属于你。”
锦颜不懂。
她不轻易爱人,或者说,她不想爱人。
脸上有一时痛感传来,她猛地回过神来,看过去时发现两人不知何时离得这样近,他再往前一点点鼻尖就能挨着她的鼻尖。
她感觉到是他的手在捏着自己的脸。
闻衍轻笑了声,“怎么了?师父可是为你报仇,你若不高兴了,我日后就不做就是,不知道你会去,不是故意吓你的。”
他说话的时候盯着她看,像是要把她给看透。
她察觉到他声音中的小心翼翼,忽然觉得有些心疼。
闻衍是国师啊,高高在上,纤尘不染,众生仰视,不管元景老头说什么,在庆国人心目中,他就是神。
可这样的神,为她落了尘埃。
又怕吓着她,怕她不高兴,她有什么不高兴的,只是有点迷茫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