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颜方才见了他手起剑落,轻易而举就割了一人的动脉,那剑被他用得像是跳舞一般轻盈。
而他依旧纤尘不染,溅起的鲜血没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再看已经退到房檐下的几人,均是面色如土,手中握着的弯刀在不断发抖。
便知道他们是有多惧怕!
夏日清风袭来,带着沉重的,黏腻的,浓稠的血腥味,让人产生生理性不适来。
锦颜却丝毫未觉,只一双眼睛盯着那微微僵硬的背脊,震惊得无以复加,又疑惑得一头问号,感动得不知所措,又恐慌得浑身发抖……
慈悲,优雅,冷漠,矜贵……
又那么残忍!
她无法将那人与冰山雪莲一样的谪仙联系起来,她素来以为他是如同水中月一般的清贵,该是不染尘埃的。
黎川虽死,但她并未亲眼看到,就以为是他在他身上放了什么东西,引得野兽去啃食。
但今日见到此情此景,有种蔓延到四肢百骸的麻木。
她脑子是空白的,不知该如何反应。
忽然,风起,那人消失在视线里。
引得西北角的烛火灭了下来,院子里忽然又昏暗了几分。
哐当!
那些被逼到长廊下的人掉落了兵器,引得一声惊惧。
紧接着,更多的声音传来,其他人都扔了兵器,颓然坐在地上。
他们知道,他们刚才都躲过了一劫。
可是……
他们真的一点都没看到帷幔里的人吗?
锦颜抿着唇,从墙上下来。
这时候海棠一脸凝重地走过来,“袭云长正往回赶。”
“你说什么?”
“他今晚不在这里。”
锦颜眸光微闪,不知为何,忽然松了口气。
“把里面的人都灭口,一把火烧了这里。”
她沉声说了句,不容置疑,让海棠想劝的话都堵在嗓子口,带着暗卫去做事情。
里面本就只剩下几个被吓破胆的人,收拾起来很快。
等到袭云长回来的时候,只能看到一片汪洋火海,他面色阴沉地站在那里,手上青筋暴起,恨得牙痒痒。
这里是他在京城的几乎所有的势力,若不是临时有事,他今晚不会出去……
可恶!
锦颜并未过多停留,回了京城后直接往国师府去。
却站在国师府门口时,又生生停了脚步。
她生了惧意。
瞧着国师府一片宁静祥和,想着白衣无尘的闻衍,想着他所为的都是天下苍生……
想着想着就出了神。
她知今日他怕是要给自己报仇的,可是……
面对这样的情谊,她忽然生了胆怯。
其中的疯狂,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让她嗅到了不同寻常,感到心颤。
“郡主……大人兴许已经睡下了。”
海棠不明所以,只以为锦颜是有事来找闻衍,便劝了句。
“嗯。”
好半天她才动了动唇,苍白着脸,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他杀人时候的优雅。
她好像做了很错的事情。
“我们……回去吧。”
她动了动唇,言语酸涩地说了句。
海棠忙宽慰道,“若是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郡主去找大人,他必然也不会生气,大人最疼郡主的。”
锦颜步子顿了顿,很快又往前走,只加快了步伐,变得凌乱了许多。
他最是疼我的。
我自然是知道。
可他这般待我,我又是罪孽深重的,竟毫不知情。
国师府门口,不知何时那人已经换了一身白衣,只立在那里,目之所及是她离开的方向,小小的人儿在宽广的街道上显得格外缥缈。
怕是吓到她了吧。
闻衍面色又是白了几分,只觉得身上的冷气更盛,千年寒霜也不过是如此。
“你杀人了?”
元景胡子翘得老高,气呼呼地说了句,眼底却夹杂着一丝担心,但也不过一瞬,就变成暴怒。
“什么事情非得你亲自动手?非要作死才心满意足吗?”
他又气呼呼地说了句,却拿了闻衍的手腕探了探脉搏,脸上又是一阵怒火,“闻衍!你若是再这般,怕是连……”
“师父……”
轻叹声传来,悠远绵长,喟叹无奈,甚至带着一丝无措。
他不该让她看到的。
不是,他确实不该杀人的。
“他们伤了她,她走到这一步,不容易的。”
元景本还在惊讶于他终于承认他的地位,却在听到他后面的话时整张脸都黑了下来,没好气道,“这世上谁又容易了?你怎么就偏偏心疼她?”
闻衍苦笑了声,他又如何知道。
本只是想护她一护,却不想,到了如今的地步。
闻衍绕过元景往国师府去,却才跨过门槛,人就直直地栽下去,好在被元景眼疾手快一手托着,本想再骂几句,却见他昏睡过去,又闭了嘴。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来搭把手?”
瞧着才走过来的千歌,他气哄哄地说了句。
锦颜做了个梦,她梦到自己又回了画中,百无聊赖的时候盯着画外的人,他翩然若仙,矜贵无尘,每日所做之事都是顶无聊的。
可她每日都能见到他,有时候是一盏茶的功夫,有时候是一个时辰,有时候又是一整天时间……
她总看不清对方的脸,只知道他应当有一张绝世容颜,只知道他的头发是乌黑飘逸的,好想摸一摸啊。
忽然,那人好像感应到什么一样,轻嗤了声,紧接着便回过头来。
锦颜知道的,就算他回头自己也定是看不清,却依旧不死心瞪大了眼睛,不肯放过丝毫痕迹。
可是这次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