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不能收。”
她大方有礼，分明就在自己面前，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
刚才锦颜朝着锦然奔赴的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一个泛着华光的女孩，让他心生羡慕和自卑来。
昌遮不愿承认的，他确实自卑了。
在青梗村时，他尚且是能养活她的猎户，她需要依附自己来生存，他有耐心等她一点点接受自己。
在丰收镇时，他为了仕途，为了未来，在恢复记忆的第一时间并没有带走她，如今是他最后悔的事情。
在回京城的路上，他没有理清楚自己与于莲之间的关系，甚至没有意识到她对自己的疏离和不信任，那时他以为锦颜是注定了要当自己女人的，便没了当初的耐心。
回了京城后，她开始引人注意，让他吃味不已。
同时于莲的遭遇让他起了恻隐之心。
母亲说得没错，颜颜这样聪明之人，谁是否真心对她，她如何能不知道？
昌遮如今知道了，却早已晚了。
他垂下手臂，抓着锦盒的手指在发白，嘴角噙着无奈的笑，“不过是个礼物罢了，你也不愿意收我的吗？”
锦颜摇头，面色淡淡，“若说是年礼，昌将军已经送过了，我也回了礼物，但上元节，你实在没有理由给我送礼物。”
她说得笃定清醒，分得清清楚楚，不给他任何遐想。
昌遮面色一痛，无奈道，“好，那我便不送吧。”
“先前的事情，我做错了，对不起。”
他声音沉重，听上去闷闷的，锦颜知道这已经是昌遮极大的限度。
她抬头瞧着在光影中的男人，那张脸上眸光幽暗，眉头紧锁，看上去好像全身心都在她身上。
乍一看，确实是深情款款的样子。
若是前世的他能这样，那该多好。
或许她也就不会遭受那些。
也不对……或许依旧是深渊吧。
算了，不想了。
锦颜轻笑了声，风吹来时，引得她墨发飞扬，一张不足巴掌大的脸上，染了柔光。
她声音依旧冷静自持。
“昌将军说笑了，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没什么可道歉的。”
“你依旧不能原谅我么？”
他不死心地问了句。
锦颜愣了愣，“我与将军之间是萍水相逢，第一次见面幸得将军相救，后来也是将军帮我脱困，照理说该是我欠了将军的，将军后来所做之事，就当我是在报恩了吧。”
昌遮眼底执拗还未退去，急急地问，“如果，我是说如果当时在丰收镇时，我带你离开李家，回了京城后，在你和于莲之间没有任何摇摆，我们之间是不是就不会如此？”
“世上没有如果，事情已经发生就不会重来，望将军向前看。”
说完后，锦颜告退离开，不带丝毫留恋。
昌遮追着她的背影道，“我要去边境了，母亲也想回丰收镇，你若是得了空可否与她告个别，放心，你若是不想见我，我自是不会见。”
锦颜顿了顿，并未回头。
咔嚓一声。
昌遮终归将手上的锦盒捏裂开了些，他又如梦中惊醒一般忽然松了些力道。
锦颜上了马车，面对锦然和夏青栀的担忧，浅笑道，“昌将军只是来和我告别。”
“哼，他倒是还有脸来见你。”
锦然没好气地说了句。
锦颜瞥了他一眼，“二哥怎么说这样的话？”
“我已经问过太子了，他失忆的时候也就算了，恢复记忆后明知道自己有婚约，还要约你出去就非君子所为，回了京城又与于莲拉拉扯扯，如今好在你是锦王府的郡主，若你依旧是青梗村的小村妇，想必他也不会这般轻易放过你，更未必会这样郑重地去对待你。”
他这一席话让锦颜心里头咯噔一下，果真男人看男人是最准的，没料想到平日里大大咧咧的二哥也会有这样细心的一面。
“如今都已经过去了，不说这些。”
“我不是要与他计较这些，若是真计较，他也只能受着。”
锦然哼哼了句，眼底戾气一闪而逝。
不计较是因为昌遮确实照顾过她，不然……锦王府哪里会那般善罢甘休。
等一行人到了闹市马车才停下来，锦然给锦颜理了理大氅，又仔细看了看，确定她不会被风吹着才放心。
夏青栀瞧着也只是抿唇笑了笑，又招呼府上其他的姐姐妹妹们赶紧上前来。
上元节难得热闹，府上其他四个小姐都来了，几人走上前见了礼。
锦然摆了摆手，看都不敢多看一眼，深怕什么时候锦颜又来一句什么妹妹的，他头疼。
锦颜哪里知道他这些想法，只笑着叮嘱她们人多要注意安全，又让府上跟着的小厮们盯着点，别出问题。
“颜颜，那我带着她们去玩儿了。”
夏青栀笑说了句，眼见着锦然已经不耐烦了，不敢耽搁。
在路上时，夏青栀就说了她们几个想去放河灯。
锦颜心思不在那上面。
于是说好了分开两路的。
锦颜解开锦然身上的钱袋子，打开看了眼，拿了张银票出来递给夏青栀。
“这是二哥给你们买首饰的，收着吧。”
一旁的锦然嘴角抽了抽，嘴巴张了张又合上，干脆闭嘴。
“多谢二公子。”
夏青栀忙道谢，剩下的几人也纷纷道谢。
锦然别过脸，哼哼了声，“给郡主道谢就是，我可不想日后被她说又有哪个妹妹不妹妹的。”
“是，多谢郡主。”
夏青栀从谏如流，对锦然的傲娇性子早已经了然于心。
锦颜心里头想着赢个好的花灯回去，便随意应了句，抓着锦然的手就要走。
等到了猜灯谜处时，边上已经围满了人。
锦然好不容易挤开条路带着锦颜一起进去，眼花缭乱的花灯和灯谜简直要挑花眼了。
“二哥，那个……”
锦颜指了指最高处的那个，是素白的莲花灯，下面垂着五彩的穗儿，迎风飘扬，看着朴素但花瓣上的纹路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在这满目的七彩颜色中独树一帜的清冷孤绝。
掌柜的站在台上，一眼就瞧着锦颜和锦然两人，再顺着她的手看过去，眼底立即划过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