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带着豫王、宁王和曹文理进了太子居住的内殿。
太子面如金纸,昏昏沉沉。
曹文理见他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忍不住就发了火,“胡闹,胡闹!这个时候盖这么厚的被子,是担心伤口坏的太慢吗?”
“曹先生,慎言!”
萧宗禃赶紧出声喝止,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门外。
曹文理唉声叹气,伸手在裹得严严实实的伤腿上轻轻一按,一股浓郁的腥臭味便冒了出来。
“化脓了,得赶紧治。不然……”
不出三天,伤者必死无疑!
太子妃一听,身子一晃差点厥过去。等稳住身子小声哭道:“这可如何是好?张院使,嘱咐了的,怎会是这样?”
张院使,又是张院使!
萧宗禃命人将太子妃扶到正殿,悄声问曹文理,“该如何治?”
“先清创,排出脓水,刮掉腐肉,内服外用消炎药汤,等炎症控制住了,再重新接骨。必须尽快,没有多少时间了!”
萧明煜斩钉截铁道:“那就依先生所言,现在就开始治疗吧。”
“明煜。”
萧宗禃以目示意,将萧明煜带至一旁,附耳低声道:“你觉得,这,可行吗?”
萧明煜哑声道:“他不能有事,至少目前,不能有事。能拖多久算多久。”
他眼中眸光渐渐冷厉,“还有父皇,必须要开口说话!”
萧宗禃深深叹了口气,伸手重重拍了拍萧明煜的肩膀。
在进宫之前,曹文理就预判太子情况可能会很糟,没想到居然会这么糟。
幸好他从不打无准备的仗,临来的时候就根据自己的预判准备了相应的药物和器械。
太子妃和宁王妃支开了所有的内侍,萧宗禃守在门外防止别人进来捣乱。
萧明煜给曹文理打下手。
曹文理将准备的药包交给太子妃,让她请可靠的人去煎制。
自己则取出剪刀,小心翼翼将包裹伤口的棉布剪了下来。
露出一条血肉模糊的腿。
腿骨自膝盖以下呈粉碎性骨折,里面的骨头渣子都没有清理过,只把伤处嵌入的土石碎枝冲了个干净。
皮肉完整的地方高高肿起,散发着难闻的恶臭。
曹文理一看,头皮都麻了。
他小声对萧明煜道:“这腿,再晚怕是保不住了。”
萧明煜面沉如水,“先生尽力,剩下的听天命。”
目前的治疗方案,就是先清创,接骨不着急,等创面炎症消失,再行接骨术。
曹文理从巳时末一直清理到申时初,总算从太子那条烂糊拉几的腿上看到了鲜红的血液。
他将创伤药敷上,简单的包扎了一下,站起来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身后有人用力扶住了他。
曹文理回头一看,是豫王殿下,连忙拱手道了声谢。
萧明煜后退几步,郑重地揖首一礼。
曹文理赶紧扶住他,连声说道:“哎使不得,使不得,这本来就是医者本分。”
“先生高义!若太子能够逃过此劫,先生当居首功!”
“哪里哪里,能为太子殿下诊治,是草民莫大的荣幸。”曹文理呵呵地笑,接着正色说道:“接下来几天,是最关键的。伤口每天都得冲洗、换药,要注意伤口情况,千万不能再感染了。只要太子殿下退了烧,人清醒过来,就可以接骨。”
“本王知会皇嫂,在东宫给先生准备一间宫殿,先生可以住在这里。只是,此处人多眼杂,先生需得注意,不要随意走动。”
曹文理连连点头,忽然又想起一事,“之前太子殿下的腿伤,看样子没有好好治过……”
甚至还能看出治疗腿伤的人在有意加重伤情。
萧明煜眸光微冷,“是,之所以悄悄带先生进来,也是为了防止他们觉察到。”
了解!权谋,反过来就是谋权嘛。
曹文理笑笑,悄声说道:“殿下可以寻些足臭之人的袜子,将其包裹在太子伤腿上,可暂时能够掩人耳目。对方既然不想太子伤势恢复,只要太子妃拒绝他们查看,他们一定会顺水推舟。”
萧明煜呆怔一瞬,随即大笑,“就依先生所言!”
袜子很快找到了,多禄捏着鼻子送进来的。
等曹文理将袜子用一层棉布包裹在太子伤腿上,整个殿内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
就连昏迷不醒的太子,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汤药煎好,曹文理亲自喂了太子喝下,至掌灯时,太子额头上冒出了细细密密一层汗。
太子妃忍不住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就是这味道,实在太难闻了!
门外传来禀报声,“回禀太子妃,张院使到了。”
太子妃秀气的眉微微一蹙,“请他进来。”
殿门打开,张院使刚迈进一条腿,就被殿内那股奇怪的味道呛了个趔趄:这是,什么味道?
又腥又臭,就像一条鱼放在太阳下被暴晒了十天半月,肿胀的鱼肚终于撑不住里面鼓胀的气体,怦然炸开时散发出的味道。
简直能顶风臭出三十里!
张院使强忍着恶心,走进内室,那股臭味变得更加浓郁纯正。
前天吃的饭都在胃里翻江倒海,喉门关得不严能立马冲出来。
他匆匆走到太子榻前,臭味更浓郁了!
而且太子看上去极为不好:皱着眉头不停地摇头,脸色苍白,额头全是冷汗。
张院使胡乱在太子伤腿上按了按:鼓鼓囊囊的,灌脓了?
他刚要解开棉布,太子妃一下子冲过来,伸手拦住张院使,“张院使,昨日刚刚才看过,怎么今日又要解开?殿下这伤一直不见好,反而越来越重,人也昏昏沉沉不清醒,到底怎么回事?”
“这,殿下伤势严重……”
“伤势严重伤势严重,你们这些太医,除了这四个字还会说什么?本宫不知道太子殿下伤势严重吗?治不好太子的伤,要你们有何用?!张院使既不能胜任院使一职,何不尽早挂冠而去,将职位留给有能力的人?”
张院使额头冷汗涔涔而下,讷讷不敢言。
太子妃一看更加恼怒,怒喝一声,“还不退下?!”
张院使被熏得头晕脑胀,闻言赶紧告罪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