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煜看着眼前空荡荡的地砖,抬手轻轻揉了揉下巴,结果不小心触到了那块淤青,忍不住“咝”的倒吸一口冷气。
本来他看到楚云卿朝他使的那个眼色,知道她遇到了难处准备过来救她的,没想到反而被她救了。
一个六岁的小娃娃,游泳水平居然这么好。
只是这女娃儿唤醒他的方式有点野蛮:那一拳,直接将他的下巴给抡青了。
对多禄都比对他温柔!
想到这里,萧明煜忍不住刀了一旁鹌鹑一样缩着脖子的多禄一眼。
将多禄刀了个莫名其妙。
萧明煜提步往外走,多禄连忙跟上,殷勤小意地问道:“殿下,湖水寒凉,您还是……”
“多嘴!”
“是,奴婢该死。殿下,您好歹,喝碗姜汤祛祛寒。”
萧明煜猛然止步,多禄心下惴惴,还是硬着头皮劝道:“殿下,若是太子妃娘娘知道……”
“端过来吧。”
“哎!”多禄迈着小碎步,将食盒里的姜汤端过来,双手奉上。
萧明煜接过来,不管烫不烫一饮而尽。
到达密室门口时,已经出了一身的汗,头脑却有些发蒙。
萧宗禃来的很快。
萧明煜将事情始末跟六叔说了一遍,犹豫片刻,还是将楚云卿救他的事瞒了下来。
因着皇后娘娘千秋,来宫中朝贺的人很多很杂,有辰国大臣的家眷,也有很多外国使臣。
如今辰国与周边各国,除了北庆之外,关系都还算缓和。
太子性情温厚,行事也中正,也可排除仇杀。
所以剩下的可能性,就是未来的皇位之争。
可是为什么是三殿下?
萧宗禃想到了二殿下萧明劼。
如今的萧明劼,亲姨丈是南宫丞相,外祖傅氏也是赢牟一带的世家大族,如今外公傅原掌着大理寺又被封侯,在朝中的声望也是如日中天。
而太子妃母家,亦是皇后母家,除了仅剩一个世族大家的空壳子,族里能拿得出手的人,还真没有几个。
太子妃的胞弟元墨轩又是个行走江湖的人,对朝堂之事不感兴趣。
太子未立侧妃及太子嫔,傅良娣就是除太子妃之外的第二人。
太子继位,备受恩宠的傅良娣有可能会被册封贵妃。
她的儿子,就是皇位极有力的竞争者。
可是,无论是傅原还是南宫丞相,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留下这么明显的把柄、做这种明眼人一看就能看清的傻事吗?
而且,如果萧明劼背后的人要除掉皇位竞争者,最先下手的,难道不该是大殿下?
抓住的那人是个死士,无论用何种方法都撬不开他的嘴。
身上没有任何标记,穿的衣服也都是宫里最常见的内监服侍。
除了手上常年握刀留下的硬茧,找不到任何破绽。
萧明煜感觉自己的头更疼了,眼前也一阵阵发黑。
有人进来禀报:宫宴已结束,楚小姐找到了,宫门已开,入宫的命妇已陆续离开。
没有找到任何线索,没有可疑人员。
萧宗禃眉头微皱,百思不得其解,“你说,他们这次行动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如果真的想谋害皇孙,那人就不可能仅仅打晕了萧明煜就将他扔下水。
来人本就是死士,直接将萧明煜杀了也算完成了任务。
如今这样算怎么回事?
萧明煜头疼欲裂,强撑着问道,“人都走了吗?”
多禄连忙回道,“是的,哦还有楚大人,正好下值,就跟着楚夫人的马车一块离宫了。”
萧宗禃一愣,脑海里有个念头破土而出,“楚统领也离宫了?”
多禄笑道:“是啊,本来楚统领是当值到申时末,楚小姐受了惊吓,且还有不到半个时辰就下值,天也要下雨了,太子殿下就允了假,让楚统领陪着楚小姐回家了。”
窗外“轰隆隆”一声惊雷炸响。
萧宗禃脸色煞白,喃喃道,“我们都上当了。他们的真正目的,是楚家!”
如果没有这场意外,萧宗禃和宁王妃会跟楚府的马车一起回府,楚承安会到下值的时间再走。
楚小姐被宝和郡主戏弄受了惊吓,萧宗禃因为萧明煜遇刺留在宫里,宁王妃还在凤仪宫等着与萧宗禃一起出宫。
如果有人要刺杀楚氏一家,今天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那个孩子,还有那个襁褓上的秘密……
萧宗禃猛的一下站起身来,厉声喝道:“赶紧派人,一定要拦住楚统领的马车!明煜,明煜?”
无人应答。
萧宗禃转头看向萧明煜,却发现他满脸通红,眼神涣散,不由拿手一探:额头烫的吓人,竟然发热了!
萧宗禃顾不得多想,一把抄起侄儿,快步往外走,“多禄,赶紧叫御医!”
多禄吓傻了,连声应着,连滚带爬跑出密室。
又是一声惊天响雷,酝酿许久的大雨终于倾盆而下。
太医院院正被请进了东宫,皇后娘娘、太子和太子妃,宁王妃等人,听闻消息也赶了过去。
偌大的东宫挤得满满当当。
所有太医一致诊断:三殿下是受了寒,才引发的高热。
宫外,楚云卿靠在闵氏怀里,听着车厢外雨水像瓢泼一样浇下来。
雷声震得马车厢壁咔啦作响,雨打厢顶的声音掩过了街边行人的奔走呼号。
楚云卿窝在娘亲闵氏的怀里昏昏欲睡。今天在宫里折腾了大半天,实在有些撑不住了。
爹爹楚承安伸出手,将女儿身上滑落的薄被轻轻盖好,并顺势将她嘴角一缕碎发拨到耳后。
“啊——”车厢外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呼。
车帘裹着车夫老张猛地倒冲进来,“砰”的一声砸在车厢里。
他的胸前几根弩箭没尾而入,连带着将他死死钉在厢板上!
马车随即停了下来,马儿发出“唏律律——”叫声,不安的在原地踏步。
前后街道上,隔着雨幕,数十手持短弩的黑衣人将楚府马车团团围住,黝黑森寒的弩尖齐刷刷对准了马车。
楚云卿脸色煞白一下子抓紧了娘亲的衣袖,小声颤抖着喊了一声,“娘!”
闵氏腰身绷得笔直,紧紧盯着前面的杀手,迅速将楚云卿护在怀中。
两两对峙间,只有那瓢泼的大雨无休无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