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话间,外面凌乱的脚步声响起,很快一道着急的声音传来。
“楚兄,你没事吧!”话音刚落一名披着银狐斗篷的贵公子带领一群家丁冲进院子,来人正是刘子瑜。
刘子瑜有些失神的看着凌乱的院子,数棵梅树枝芽被折断的七七八八,地上铺满了梅花,不远处还躺着两具尸体,殷红的血水混合着梅花,血腥更显。
扑鼻而来的血腥气让他清醒了几分,感受着两个距离尸体更近的两位男女身上传来的肃杀之气,连忙上前关切道“云舒姑娘,楚兄,你们还好吗?没受伤吧!”
“没什么大碍,云舒略微受了点小伤,养几日就好了!”楚辞淡淡道。
“真是一群不长眼的家伙,丞相府的宅子也敢作恶,我爹那里有上好的血参,我拿来给云舒姑娘补补吧!”刘子瑜听闻云舒受伤,心里顿时窝火,毕竟是他请来的客人,居然有人敢如此放肆。
“刘公子好意云舒心领了!不过我等江湖人皮糙肉厚,这点小伤不算什么!”云舒婉拒道。
刘子瑜见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心里更难受了,低下头看着躺在三步之外的一具被封喉的尸体,上前想要用剑掀开敷在他脸上的黑巾,看一看到底是谁有这个胆子来此作恶。
“一个死人有什么好看的,或许是我的江湖仇人呢!”楚辞开口阻止道“你怎么有时间过来了,不是最近一直忙着自己的终身大事嘛?”
“嗯,我也是刚回府,还没来得及进门就听到你这边有刀剑声,连忙去找父亲要了些府内护卫,因为调动护卫需要父亲的同意,又被子卿撞见阻拦了会,所以才耽搁了一会,好在两位身体无大恙,要不子瑜可真没脸见人了!”刘子瑜也有些无奈,自己虽然有武艺在身,但是听到对面打斗之声如此激烈,想来自己一人过去也帮不上忙,只能求父亲出手。
“现在,我要看看这贼人是何方神圣,就算我不认识,我父亲和师傅他俩身在朝廷和江湖多年终会发现些蛛丝马迹。”
刘子瑜回完话,手中原本停在尸体上方的长剑往上一挑,露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脸。
刘子瑜只看了一眼,只这一眼,让他手中的长剑滑落。背对着楚辞二人的脸上布满了惊骇,惊讶随即转变为惊恐。
那是一张并不算陌生的脸,因为他这几日都在府中见过他,他是这次跟霍师父一起来的徒弟之一,算的上是自己的师兄。
难怪一巷之隔的丞相府家丁毫无反应,自己少爷的宅子传来如此之大的动静,一点来查看的意思都没有,难怪父亲今天下午特意说丞相府人手不够,要将听雪小筑的下人都调去筹办婚礼,难怪自己回府听到传来的打斗之音,却没有找到霍师父前来帮忙,他本来就在听雪小筑啊!也只有他才有伤云舒姑娘的能力啊!
“怪不得府内的人个个阻我,原来如此,可到底什么样的江湖恩怨让师父如此心狠,难道仅仅是前几日晚宴上的小事吗?”刘子瑜喃喃道。
“子瑜叫你身后的护卫帮忙把人抬走吧!”楚辞走过来用手中那柄已经砍出缺口的长剑将脸重新盖住,随手将剑丢在尸体上。
听到此话,不等刘子瑜开口,身后领头的护卫已经很自觉的带人清理现场。刘子瑜看了一眼,没有阻止,心中却越发酸楚。
很快院子就被清理干净,夜风吹过,弥漫的血腥气几乎已经不可闻。
“江湖难混混江湖,也许他们有不得已的苦衷吧!此间事与你并无太大干系,你好好筹备你的终身大事就是。”楚辞拍了拍他的肩膀,旋即语气平淡道“其实我此次回京一为清明祭祖,二来就是替父鸣冤,如今大司农结局已定,很快陛下就会降旨平反,同时大司农麾下霸占的楚家老宅也有霍侯爷帮忙拿回,所以,我二人……也该搬走了。”
“搬走?”刘子瑜闻言一怔,随即缓缓吐了口气,想要一口将心中的郁气吐出,说道“搬走也好,这听雪小筑确实住不得了,或许你不在他们眼皮底下就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可是江湖人物不应该义字当先,豪爽大气吗?他们到底为了什么要这样做,是前几日晚宴上的不快,还是百草堂上的先后之争,何至于此啊!”刘子瑜很是不解的看向楚辞,他似乎并没有听到楚辞先前所说的不得已。
“子瑜,你认真听我说。”楚辞替他捡起掉落地上的宝剑,插入挂在他身上的剑鞘内。
“江湖再大,也不过是朝廷养的池鱼,江湖人看似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可不也还是得在朝廷监管之下,你看我与云舒,为了吃食,不也得做那要在官府登记在册赏金客,你师父的飘雪山庄不也每年要向官府报备人数和兵器数量。稍微有点实力和名气的,除了真正的隐士,又有几人不在百草堂之上。”
“江湖再自由那也是在朝廷设定的框架下自由,触碰到底线,就算是再厉害又如何,就算你千人敌万人斩又如何,防得住朝廷的百万大军吗?以我的角度来说,你师父不至于为了这点虚无缥缈的名声下此狠手,想来有身不由己的地方吧,毕竟京都居,大不易!”
“我若是劝你就当今夜无事发生,那是自欺欺人,但是自己能够悟出一些道理来,心里总会舒坦的多!人生在世哪有真正无拘无束的自由人,只要一个人有感情有欲望,他就不可能逃出束缚,每一个看似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人心里都有着被束缚的东西,哪怕是咱们的陛下都如此,好了就说这么多,你回丞相府去,多想想,总会明白的!”楚辞说完这些,看着一旁神色黯然的刘子瑜安慰道“我走时就不与你打招呼了,这段时间蒙你照顾,等我回到老宅安定好了,你若是愿意来,我随时欢迎!”
“真的?我们还能做朋友?”刘子瑜闻言,眼眸明亮了几分。
“有何不可呢?你师父是你师父,我在京城除了当年的旧友,也就你和叔升两位好友了!只怕你日后反而不愿来往了,也未可知啊!”楚辞说到此处,想起昔日的太子殿下,想起在京城重逢的霍思月和齐王,还有早已见过面的霍叔升。当初几人除了太子略微大几岁,其余几人年纪都是相仿的。好在此刻的刘子瑜并没有心思追问楚辞的旧友是谁,若是平日叔升与他是一定会问到底的。
“好,那……我正月十八那天你们会来吗?”刘子瑜闻言开心了不少。
“嗯,应该会,如果你愿意给我请柬的话!”楚辞浅浅一笑。
“嗯,过几天我一定亲自来送!”刘子瑜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好,云舒你送子瑜出去吧!我去给你准备吃的!”楚辞对着早已回屋子处理好伤口的云舒温柔喊道。
“不用不用!你们先忙自己的,我先走了,自己日后无论在哪还是要小心些。”刘子瑜听闻二人还未进食,心中又变得有些苦涩,想必自从自己筹备婚礼后就很少来这边,这些个宅内下人多半也没有好好招待的意思。
楚辞微微颔首,目送刘子瑜离开了院子,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虽然经过开解,可从他有些蹒跚的步子仍然能看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希望真如我所说的,日后还能是朋友吧!当我掀起这隐藏在建安城下的滔天血浪,但愿你还能熬的过去!”楚辞低声细语道,说完转身回屋,将已经冰冷的面饼从怀里掏出放在火炉旁炙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