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戚,虽是以血缘关系来定义的,但要来往密切还是得靠双方有意识去维护,对方给你一分好,你还回去一份情,你来我往,亲戚之间才能越处越亲。
林小草和郑少玄对待徐家三口人便是如此,林小草在田间地头捡点好东西都会想着送到徐家来,让她干爹尝尝看。
徐屠户本就对林小草怜惜不已,三不五时地得到林小草发自真心的孝敬,他早已把林小草当亲闺女一样,决意不让林小草再像从前那样被人随意践踏的“小草”。
他出门在外,一旦要买姑娘家家用的东西,全是一式两份,亲闺女一份,干闺女一份,主打一个公平公正,不偏不倚。
与之相反的是,陈大舅为首的陈家人光想占霍家的便宜,五个壮汉来霍家住,上门礼是不到三斤的山货,以及一只不到三斤的野鸡。
陈家人准备的上门礼不能说寒碜,独自一人上门拜访,这上门礼其实很够用,有菜有肉。
问题是,陈家人一次性来了五个成年男子,来了就不走了,赖在霍家不走,混吃混喝不说,还要支使陈氏杀鸡炖肉给他们吃,给他们做衣裳。
陈家五人既不肯跟霍天祥学木工活,又不肯给霍天祥搭把手,真没这么当亲戚的。
以霍云朝锱铢必较、小气爱记仇的性格,但凡陈家人对霍天祥有过丁点帮助,他真不介意多结一门亲戚。别说什么从指缝里漏点好处,他甚至可以为陈家人量身定制适合他们的谋生出路。
可惜,陈家人不晓得他们的所作所为已然触犯到霍云朝的底线,他们注定要失望而归。
陈县令赏赐给霍云朝的二十亩水田,肥田和薄田各占一半,所种的绿肥也不一样。
霍云朝领着一行十几号人先行来到十亩肥田,连成一片的水田只余下脚踝深的稻杆,飘着点点绿色。
稻谷收割之后,田里的杂草飞快地生长起来,一片生机勃勃。
霍云朝一到田间地头就懒得跟人社交,自顾自地循着田埂走走停停看看,拈起湿土摩挲、目测水分含量等等。
霍天祥等人早就习惯霍云朝的反应,没人说什么。
霍天祥也不耐烦搭理陈家人,领着陈氏到处看:“泽儿娘,我听说是县太爷自掏腰包买的肥田,瞧瞧这田地多肥沃多好啊。”
陈氏压低声音说:“这十亩肥田原先的主人是谁?该不会是周地主家的吧?”
“还真是。”霍天祥压低声音说:“我听说周家本想白送的,县太爷坚持要用钱买,给的价钱可不低咧。”
陈氏下意识回头瞅了眼她的娘家兄弟子侄,轻叹一声:“当家的,朝儿说今天就把他们给弄回家去,你再忍忍吧。”
霍天祥借着拉陈氏衣摆的功夫,捏了捏她的掌心:“你放心,我不会坏事儿。朝儿说行就一定行,咱管好自己就成,不给他添麻烦。”
陈氏点头。
她碍于孝道不能对她娘家兄弟子侄说什么做什么,只能寄希望于霍云朝出招将陈家人送走了。
徐宁提着竹篮过来;“相公,打算撒什么种?”
“我再看看。”
霍云朝挽起裤脚下地,他仔细翻看着新长出来的杂草,踩在冰凉的水里,往前走了两步回头:“宁娘,你别下来,水很凉。”
徐宁自认她不是矫情的女人,正想说点什么,却听到霍云朝说:“宁娘,脚底生凉容易造成宫寒,对姑娘家生儿育女不好。”
“好。”
“在岸上等我。”
“好。”
霍云朝要是说别的理由,徐宁可能都会不以为然,但事关她们二人的儿女,她是一点儿风险也不敢冒,生怕又走她亲娘的老路,一尸两命,死在产床上。
尽管徐宁因亲娘的人生悲剧而有一些生育恐慌,但是,她由衷期盼着她和霍云朝的儿女的到来,她会好好养身子,用健康的体魄来孕育儿女,不想再重蹈覆辙。
当了十几年被人嘲讽羞辱惧怕的“棺材子”,徐宁比任何人更清楚父母双全有多么难得珍贵,她舍不得让她的儿女吃她吃过的苦头,受她受过的罪,所以她要好好活着,健康平安地将儿女养大成人。
霍云朝走回到徐宁跟前,“宁娘,我看过了,这块肥田随便种什么都行。薄田那边可能要多种不同的绿肥,你看看哪种绿肥种子的量最大,拿出来撒上。”
徐宁依言照办,一旁的林小草主动提出要帮忙,却被霍云朝阻止:“小草姐,咱们给陈家人表现的机会,不然他们又要觉得咱们慢待了他们。”
林小草愣了愣,对上霍云朝促狭调皮的笑容,登时反应过来:“行,我把表现的机会让给他们。”
霍云朝热情洋溢地冲陈家五人摆摆手:“陈伯!”
陈家五人在霍家还能仗着客人的身份偷懒耍滑,混吃混喝,他们有求于人,可不敢在霍云朝跟前放肆!
霍云朝让他们干什么就干什么,本来也不是什么金贵的人,同为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户人家,干起地里的活计是一点不含糊,播撒种子的动作麻利得很。
别的事情,霍云朝可能会让他们含糊应付过去,事关来年的粮食大丰收,他对陈家五人提出严格要求,详细具体到每人要撒多少种子,具体播撒多少。
陈家五人对此接受良好,霍云朝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完成度极好。
霍天祥看得心里很不舒服,忍不住跟徐宁吐槽道:“宁娘,你是不晓得他们学木工的时候有气人,我磨破嘴皮子,他们也不肯动弹一下。一到朝儿跟前,指东不敢往西,一一照办。”
徐宁瞥了眼后娘,低声说:“霍爹,相公说陈家人所谋不小,目标越大动力越大,这才愿意伏低做小的。”
霍天祥不高兴地撇撇嘴:“咱家的木工活又不差,你耀哥现如今在给知府大人造农具呢。”
徐宁听出霍天祥对木工活被陈家人看低的不满,温声安慰道:“霍爹,相公没少跟我说,要不是有你和耀哥他们帮忙,他想到再多的农具也没法做出来。那五人目光短浅,不懂得珍惜霍爹你给他们的机会,眼高手低,贪得无厌,注定不能成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