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云荣心里有些失望,但他刚得幼子,再加上木工技艺远不如那位族弟,不得不接受这一安排。
霍云耀激动得面红耳赤,接连端起酒杯给霍云朝敬酒,感谢他给他在县太爷和知府大人露面的宝贵机会。
比起霍云荣,霍云朝认为霍云耀更适合出面,因为他这人懂得看人眼色,又有几分机智聪慧,很懂得该如何吹捧他人,属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老族长当众提议要让霍云朝重回霍氏族谱:“朝儿,我们几个老东西年纪一大把,眼看着没几日可活了。我就想着在死之前把咱们霍氏一族的族谱给修一修。朝儿,你是我们老霍家一百多年来最有出息的儿郎,我们几个老东西商量决定,修族谱时把你的名字重录进去。”
族谱是记载各个姓氏家族子孙系传承之术,具有区分家族成员血缘关系亲疏远近的功能,同时也是世族间婚姻和仕宦的主要依据。
族谱不仅记载着该家族的来源、迁徙的轨迹,还包罗了该家族生息、繁衍、婚姻、文化、族规、家约等历史文化的全过程。
值得一提的是,族谱作为宗族文化的神圣符号,每一次修族谱也就成了同姓同族人之间的大事,需得召集族人开会决议。
因此,老族长这看似轻飘飘的几句话,实际上是有着意义深远的影响——霍云朝的名字重新录入霍氏族谱里,那么他生是霍家人,死是霍家鬼。
霍云朝重回族谱是值得激动和骄傲的事情,霍天祥激动得热泪盈眶,他一直都不晓得老族长和族老们会松口,还以为霍云朝真要被族谱除名。
每每想到他百年之后,最为疼爱的长子却不能在霍氏族谱里出现,霍天祥始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被人用刀生生剜走一块肉。
霍天祥蹭一下站起来,泪眼模糊地看着老族长,声音颤抖:“老族长,你说的是真的吗?朝儿入赘徐家,当真还能重回族谱?”
不光霍天祥这么激动,与霍云朝关系密切的霍云荣和霍云耀等人也是惊喜不已。
霍云朝深知族谱有着非常重要的象征意义,更清楚地知道老族长用实际行动来表示霍氏一族对他的认可和庇护。
以族谱的“排他性”,一旦霍云朝重回霍氏族谱,意味着他在族谱里不会记录他是“徐家赘婿”的事情,他跟徐宁是一枚铜板的关系都没有。
经过一番利弊权衡,霍云朝没有贸然答应下来,而是提出让桌上所有人瞠目结舌的要求:“老族长,我毕竟是徐家赘婿,我要是重新入了霍家族谱,那么我的妻子徐宁也得名列其中。”
老族长惊怒交加,拍桌而起:“朝儿,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本以为霍云朝会感恩戴德,万分感谢他们这几个老头子破例让他重回霍氏族谱。
没想到霍云朝远比他所设想的要更胆大妄为,居然要求他们把徐宁的名字也记入霍氏族谱!
霍天祥欲言又止,徐屠户呆若木鸡,霍云耀和霍云荣兄弟俩俱是惊愕得张大嘴巴。
霍云荣最先反应过来,他下意识地看向灶房的方向,暗暗叹息;徐宁真是驭夫有道。
其实,霍云朝所提的要求是单纯为了徐宁考虑,他知道女人入族谱有多难,但他就是不愿意让徐宁和徐屠户受委屈,他的确是别有居心才会自荐入赘徐家,他遵守自己设定的游戏规则!
霍云朝从不以徐家赘婿的身份为耻辱,他希望能用实际行动来展示他对赘婿头衔的态度,既不怕被人嘲笑羞辱,也不怕自己的身份地位受损。
霍云朝的坚决态度让老族长和族老们受到极大的冲击,他们缓了半天没缓过来,一个个失了智一样呆立在那。
老族长颤颤巍巍地抓起酒杯,小小抿了一口,苦涩刺激的酒在口腔里蔓延滋长,跟他的心情一样:
“朝儿,你要知道族谱是不能轻易修改的。你要顶着徐家赘婿的头衔,一代代传承下去,你当真想好了吗?”
霍云朝的态度异常坚决,话说得非常直白:“老族长,我是徐家赘婿,不再是霍家人。我有幸能重新录入霍氏族谱,更应该在族谱里说清楚我的婚配情况,免得让霍氏后代子孙误会。”
他见老族长和族老们皆是一脸不认同的表情,想了想又说:“老族长,各位族老,如果我有幸能考中举人,那么我的出身来历,官府会派人下来调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是徐家赘婿,这么重要的信息是必定要标明出来的。”
他没对老族长说的关键信息是,就算他破天荒地考中进士,他这赘婿在官场里是没太大的晋升空间,能有个九品芝麻官做做就算不错了。
霍云朝的态度异常坚决,任谁劝都没用,他执意要求老族长让徐宁的名字随他录入霍氏族谱,不然的话,他拒绝录入族谱。
从前老族长能利用族谱来拿捏族人,让族人变得老实听话,现如今是他们这些老头子求着霍云朝入族谱,真真是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
老族长和族老们连番上阵,好说歹说,磨破嘴皮子都没能说服霍云朝。
老族长一口闷了杯中之酒,不得已松口答应霍云朝的要求:“朝儿,既然你已经想清楚利弊,那就按你说的办。修族谱是霍氏一族的大事,需得请大师算出良辰吉日才能重修。在此之前,我会跟族人说清楚你的要求,如果超过大半的族人不同意,那这事儿就只能作罢。”
霍云朝起身向老族长和族老们鞠躬致谢:“老族长,朝儿不孝,给您老添麻烦了。”
望着油盐不进的霍云朝,老族长仿佛回到霍云朝自荐入赘的那段特殊时期,那股熟悉的荒谬感又回来了。
霍家祖坟冒青烟了,百来年才出现霍云朝这么一个“人才”,老族长不可能让霍云朝脱离霍氏一族,必须要把霍云朝纳入族谱里。不然,等他到了地下,当真是无颜去见老祖宗们。
等老族长等人走之后,徐屠户斟酌着语句:“朝儿,其实你没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