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县令本以为霍云朝上报的亩产三石半已是高得离谱,没想到实地考察的结果竟然高达四石一亩!
在今日之前,一亩上好的肥田亩产能有二石,已是高产。
亩产四石,产量翻了一番!
三亩水田产出十二石的湿谷子,就算湿谷子晒干后水分流失而减轻份量,算下来也是实打实的三石半的干谷子啊!
如此高的亩产量,若能将种植方法推广至全县,不指望家家户户都有亩产四石的高产量,达到平均亩产二石半,那也得涨不少粮食总量啊!
再加上麦钐、打谷机、谷风机、播种耧车等新型农具,全部推广到全县的家家户户,岂不是会掀起一场“开荒热潮”?
且不说大胜朝幅员辽阔,荒地遍布,只说陈县令所管辖的范围内就有不少荒地,朝廷一直在鼓励百姓开荒,具体的奖励方式大概是提供种子和农具,再免税几年。
百姓的铁制农具少得可怜,种植方式开荒需得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更重要的是得花上三年五年十年才能养得出一块肥田。
大多数情况下,等到免税的年月结束,百姓们开荒的很多荒地还没达到肥田的标准,种植出来的谷物勉强够农户缴纳赋税。
田地是越养越肥的,产量精心侍养出来的肥田极有可能会引来地主或者其他权势人物的觊觎。
这么一算下来,百姓们忙活许多年,挥洒的血与汗全白瞎,没几个人愿意冒这么大的风险。
陈县令越想越激动,更是伏跪在地感谢天地的赐予,感谢圣上的恩泽庇佑,连声高呼:“天佑我大胜!天佑我大胜!天佑我大胜!”
霍云朝和郑少玄等人懵了一下,立马有样学样地跪谢天地和君恩,一个个露出感激涕零的表情,仿佛真的有被感动到。
别人如何作想,霍云朝猜不到,但他心里只感谢天与地,感谢大自然的馈赠,那位素未谋面的皇帝,他是没多少敬畏之心的。
正所谓山高皇帝远,霍云朝的灵魂又不是这时代的人,在他的认知里,皇帝就是封建社会的最大获益者,很难像陈县令和师爷等人那么真情实感地感谢皇帝的浩荡君恩。
不过,入乡随俗嘛,霍云朝多少有点表演天赋在身上,演得情真意切,落了几滴清泪,让陈县令对他更为赞赏。
陈县令换了更加亲近的称谓,亲切说道:“大郎,你发明创造出来的独轮车、耧车、打谷机等新型农具,再加上杀虫药、绿肥等,一桩桩一件件俱是利国利民的大功绩!以防小人作祟,水稻亩产作三石半,本官回县衙后立刻上报知府大人,再请知府大人上报至御前!”
听到陈县令这么说,在场的所有人俱是又惊又喜,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霍云朝早有心理准备,他依旧带着几分表演成分,热泪盈眶道:“多谢大人抬爱!小人冒昧请人作了一幅耕种图,请大人过目。”
说罢,郑少玄献上他被霍云朝套路所作的秋收图,里头是一株株颗粒饱满的水稻,沉甸甸的稻穗压弯了枝条,稻叶随风摆动,头顶上是一轮散发着柔光的暖阳。
这是一幅水墨画,不像水彩画那么鲜艳动人,画者投注其中的情感太过浓烈,以致于赏画之人无心计较画技的高低,只有满心欢喜。
陈县令对这幅看似粗浅简陋的秋收图赞不绝口:“画名《丰收的喜悦》!此画意境甚好!名字起的也好啊!哈哈哈!”
郑少玄悄然松了口气,这幅的画起名为《丰收的喜悦》,也是霍云朝的主意,说“大俗即大雅”,又不是要挂在外头供人品鉴的,忽悠了几句,郑少玄信以为真。
此时此刻,郑少玄看着喜笑颜开的陈县令,和神色如常的霍云朝,他不由得暗暗在心里惊叹:原先还当霍云朝是想跟他学画画呢,没想到他家霍弟走一步算十步,早就想到这一天了。
师爷不像陈县令那么好忽悠,他一眼就看出霍云朝的早有准备,笑眯眯说:“大郎,你是否有农具制作图?”
霍云朝轻挑了下眉头,他就知道师爷深藏不露,很是不简单,笑眯眯说:“自是有的,只不过草图画的粗糙,还请大人见谅。”
图纸是早就画好了,每张图纸上都做了好几处特殊标记,主要是说明注意事项。
陈县令结果一看如获至宝,命霍云朝来到他面前细细讲解,笑容越发亲切:“大郎,你说这几处用铁制的零件更好使?你标注一下,本官会命铁匠打造出一批铁质零件,届时将会送往知府,再经由知府送往御前。”
霍云朝指着字迹潦草的图纸,有些为难道:“大人,小人的图纸画的太过粗糙,不好这么送往御前吧?不如大人请专业画师来重画?”
他的画技有限,更多的时候是他口述农具的模样给霍天祥等人听的,一个说一个听,做出样品还得霍云朝亲自确认是否合格才会批量生产。
陈县令看着黑漆漆的图纸,扭头吩咐师爷:“师爷你找来专业画师,重新绘制农具制作图。大郎,你这份图纸也得上交。”
霍云朝:“是,大人。”
“是,大人。”师爷忙应下,又说:“大人,按照规矩,单有图纸仍旧是不够的,还得请制作农具的工匠亲自到场制作。”
师爷的提醒很是及时,陈县令差点忘了这茬,转头跟霍云朝说:“大郎,我们必须得把善制农具之人随图纸一道送到知府。”
霍云朝想了想说:“大人,小人所做的农具大多数是小人的爹和多位族兄合力所造。小人的爹年老体弱,不宜舟车劳顿,小人想请两位族兄代替父亲前往知府。”
霍天祥听到师爷说要带工匠去见知府的时候,他属实吓得不轻,高兴又惶恐,生怕一个不注意就惹来杀身之祸。
霍云朝开口说要安排族兄去知府,霍天祥小小松了口气,心里却又难免多了几分失落。
毕竟是能在知府大人跟前露脸的宝贵机会,朝儿问都没问他就先给他否了,他着实有些不舒坦。
陈县令不在意去见知府的工匠是什么人,随便是谁去都行,无所谓,谅他们也不敢搞出什么幺蛾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