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面露难色,徐家棺材子的名声不好,他可不想被连克带衰。
从前习以为常的避险场景,现如今霍天祥却觉得分外刺眼,宁娘明明是打着灯笼没处找的孝顺孩子!
到底有求于人,霍天祥不得不压下心头的不满,说出他的诉求:“里正,就算我家宁娘人赃俱获,可陆氏那人惯会睁眼说瞎话,一言不合就坐地撒泼。不多找几个人当人证,不让她亲眼瞧见她亲弟干的坏事,陆氏准会反咬一口。到时候我们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
里正听到这话就顾不上对棺材子的避讳,陆氏那人惯会胡搅蛮缠,刚刚他就被撒泼的陆氏气个半死:“霍三,你打算私了还是报官?”
私了,一般就是赔钱赔礼。
报官,那就得扭送官府,罪名一定下来,贼人不死也得掉层皮。
“报官!”
霍天祥愤愤不平回道:“我家朝儿说入室盗窃又纵火,歹人连亲姐家都能下此狠手,万一哪天盯上别人家的呢?岂不得放火杀人?里正,这等恶人就该将牢底坐穿!不然谁知道下一个受害者是谁啊?”
里正嫌报官要走流程太过麻烦,一个处理不好又会影响到他的业绩评级,所以他心里是不想报官的。
可他转念一想,霍云朝说的没错,那贼人既然能在亲姐家纵火烧柴垛的恶劣行为,其他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下起狠手来不是更干脆?
万一哪天,贼人盯上他家什么东西什么人,依葫芦画瓢又搞一出放火,遭罪的人是谁?
是他!
平乐村的每个人都有可能会成为贼人的下手目标!
经过一番权衡利弊后,里正给出明确的答复:“那就报官!”
得到想要的回答,霍天祥向里正转述霍云朝的锦囊妙计:“里正,陆氏不好相与,不如这样……”
里正越听越觉得有道理,连连点头:“好好好,这事儿就这么办!安盛,你去把陆氏和徐大墩叫过来!”
陆氏得到消息说里正已抓到入室盗窃的贼人,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让她兴奋不已,一路上都在追问来传消息的里正长子徐安盛。
徐安盛是平乐村的下一任里正,他前年开始跟着他里正爹帮忙处理村中事务,大到征收赋税徭役,小到东家偷鸡西家吃鸡的小事,全归他们父子二人管理。
不只是里正对陆氏心生不满,徐安盛心里同样不待见陆氏,认为陆氏是徐氏一族的搅家精。族中事务但凡有,陆氏掺一脚准没好结果。
徐安盛见陆氏这般喜形于色,却没有一丝一毫对他们父子的感激,他面不改色,心中愈发嫌恶,故意没提醒陆氏那贼人与她的关系。
徐英听到家里的动静却没出来见人,她死死抱着地主家送来给她撑门面的彩礼,犹如惊弓之鸟。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徐英生怕又被人钻了空子,而她要防的不只是胆大包天的贼人,还得防范陆氏等血脉亲人。
徐安盛没见到徐英,特意多问了句:“英娘呢?她怎么样?”
陆氏勃然色变,正想当着徐安盛这位里正长子的面狠狠训斥徐英一番,以此立威,还没张口就被丈夫徐大墩堵住话头。
徐大墩顶着来自陆氏的巨大压力抢答:“英娘受到惊吓太大,她是小辈又是待嫁之身,有什么事我和她娘去处理就行。”
“既然这样,那就随我走一趟。”
徐安盛原想着借机跟徐英这位未来的地主家大少奶奶透漏点消息,也不指望有什么好的回报,跟未来的贵人卖个好。
熟料徐英被吓破了胆,愣是连房门都不敢走出一步,竟是错失良机。
陆氏一路走一路问:“那贼人在哪呢?他是被谁揪出来的?他盗走的东西呢?谁保管啊?是里正吗?”
徐安盛被追问得烦不胜烦,十句里拣一句回答。要不是徐英很快要成为地主家大少奶奶,他才懒得搭理陆氏这种搅家精,烦人精。
陆氏没问到想要的讯息,她自以为很小声抱怨道:“问啥也不说,该不会是私藏我家的东西了吧?”
徐安盛听到这话就不乐意了,疾声厉色道:“陆氏,你要是不相信我们,你大可以去报官!你去官府报官,花钱请官差来给你办事啊!”
徐大墩见徐安盛动了真怒,赶忙拽住陆氏,伏低做小道:“安盛侄儿,你大娘不会说话,你别跟她生气。”
徐安盛没好气道:“既要我爹帮你们办事,又要我爹替你们事事办妥贴,我爹欠你们啊?你们这么有本事怎么不自己办啊?”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徐英这地主家大少奶奶指不定能当几天呢,徐大墩和陆氏真以为自己是个盘菜了!
徐大墩还想赔罪,嘴还没张开就被陆氏一把推开,昂着下巴大放厥词:“徐安盛,我敬你爹是里正!你个毛头小子算是个什么东西啊?你睁开眼看仔细了,我,陆氏,徐英的亲娘,更是地主家的亲家!你惹不起我!”
徐安盛怒极反笑,质问徐大墩:“大墩叔,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陆氏下他面子到这份上了,徐安盛仍旧想给徐大墩保留一份大老爷们的脸面,然而他很快发现自己高估了徐大墩。
徐大墩支吾半天也没说出句像样的话来,徐安盛失望至极,他原先还觉得霍云朝的计划是公报私仇,现如今却觉得霍云朝很有先见之明。
更重要的是,没有对比没伤害。
霍云朝这风头正盛、被人唾弃嘲笑的“徐家赘婿”,分明比徐大墩这所谓的“一家之主”更有责任和担当!
徐安盛随即想到他里正爹说他眼皮子太浅,看不透徐屠户和霍天祥的良苦用心。
他之前光顾着鄙夷嘲笑霍云朝,老觉得霍云朝读书读傻了,现在才发现傻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陆氏的质疑嘲讽全被抛在脑后,徐安盛越走越快,越想越觉得自己还得多多历练,尤其是好好跟他里正爹学学识人的本领。
徐大墩能明显觉察到徐安盛对他的失望,可他心里委屈却无处所说,陆氏强势能干,他几十年如一日被陆氏压制着,让他翻身做主谈何容易啊?
当徐安盛停在徐宁家门外时,陆氏和徐大墩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道:“贼人怎么会在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