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哥刚出现的时候,杜朝和就敏锐地察觉到周围有异常,初时只是略有怀疑,尚且没放在心上,等过了城门,那股异样还在
她趁着城门口士兵排查之际,看似不经意,实则细致地察看了四周围一圈
果然发现了鬼鬼祟祟,一直有意无意看向他们这边的两人
杜朝和暗暗好笑:王妍秋是盯上自己了吧,用这种跟尾的招数
她一时也没拿得准这两个小瘪三是跟着那位小哥来的,还是知道自己已经出城,专门在这里等自己的。
然而,无论是哪个,都不能让这两人得知柳泉街杜家远房姑娘的行踪。
于是她便在士兵检查之际,传递了两则消息
一则给添香楼,让慧芳掌柜接待这位小哥,并给找一位女工乔装成杜家远房姑娘
一则给千音阁,让他们查一查那小哥将柳泉杜家的远房姑娘安置在哪里
不是她自高自大,也或许是学时砚没太把这王妍秋放在眼里,这小哥将柳泉杜家远方姑娘安排的住处也太好查了
千音阁竟然不费吹灰之力便查到了
前来送信的人还说:“姑娘,这砚九爷是不是没有将您的事放在心上啊,这么重要的证人竟安排得如此随意,我们的人一下子就找到这位姑娘了,根本就不费劲,兄弟们都说这是有史以来最轻松的任务了。”
杜朝和白了他一眼:“看破不说破是最高美德,知不知道啊!”
那送信的人憋着笑,点点头,连连应是
杜朝和受不了了,强行挽尊:“你就不会想想,他这不是没把我的事放心上,他是没把王妍秋的本事放在眼里吗?”
那送信的人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姑娘,好样的,这样就不会多思多想空难过了。”
“滚!”杜朝和一脚踢在那人的小腿肚上,笑骂着让他赶紧隐身
他们是暗线,怎么能光天化日之下取笑自己呢?
送信的人笑嘻嘻地一窜三跳,跃进密林钻进草丛,隐身走了
杜朝和叹了一口气,轻轻骂了一句:“没良心的!”
也不知道是在骂谁。
送信之人所说的那些事她何曾没有细思过呢
确实是啊,以沈时砚的能耐,保护一个在外人看来一点都不起眼的人而已,都能让人截获了情报并设局伏击
一个对自己来说重要的证人他竟然如此随意地安排,不仅被人伏击了,还遭人尾随,若说这便是沈时砚的真本事,她是不相信的
若沈时砚只这么一点点的本事,不可能蛰伏举事这么多年没被忠皇力量所察觉
那么,剩下来能解释的,便是沈时砚对此不上心了
当然,杜朝和也必须承认,沈时砚所面对的人和事,与自己面对的完全不同,他处于权力风暴的旋涡,四周强敌环立,每一个都虎视眈眈,动一发而牵全身,他如履薄冰他背靠悬崖,他一时没顾上自己,他的缜密思维周详计划还没能习惯地把自己纳入他的羽翼之下保护起来
她能理解
她应该理解
那她就理解吧
理解他因为没有想到人心叵测,只是因为他贴身侍卫随便的一句话便将她置于流言中心,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下酒菜,成为水性杨花勾三搭四的代表人物,而他对那侍卫的惩罚只是高高拿起却轻轻放下
理解他因为小看了王妍秋才没有对这位重要的证人,这位关系到能否完全澄清自己所遭受的流言蜚语的重要证人,做安排的周详,以确保她平安无损地到达盛安,平安无损地到衙门击鼓鸣冤
算了算了,不想了,越想越不痛快
既然认定了沈时砚,那便别为这点事给自己找不痛快
既然沈时砚顾不上自己,既然他还不习惯将自己纳于他的保护伞下,那自己便保护好自己吧,这么此年来,江湖风雨战场剑雨,哪一个不是靠自己挺过来的。
怎么才几天,自己竟然会对沈时砚有了依赖之感,这可不是个好习惯
得改
杜朝和甩甩头,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运起轻功,腾飞而起,往盛安城西城区掠去
盛安城,北城东部都是高官贵族的权势之家,以北部最为尊贵,如沈时砚家的安国公府,便是坐落在北部最显眼的位置;杜朝和曾狠狠宰了一笔的敬平侯府也是在北部
至于柳泉街杜家和后来进士登科摸爬滚打终致尚书之位的王复,则是在靠近东部的街尾,还没能搬进权势的圈子
不过听说,王家已经在东部选好宅邸,只等圣上金笔批复,便可喜搬迁,从此正式踏入权贵圈。
柳泉街杜家的那位远房姑娘自然是不能安排在这些金贵地段的,她被安排到西市的一个二进宅院里,据说是那位小哥的落脚处
西市是商人手工艺人的聚集地,白燕街就是在西市
啊,由此可见,沈时砚舍弃即将搬进东部的王妍秋,选择西市的杜朝和,脑袋肯定是被驴给踢了
杜朝和一边飞檐走壁一边恨恨地想
嘴上说着不在意,心里想着可以理解,其实意识深处,还是在意的吧
臭沈时砚,乌龟王八蛋的沈时砚,自遇到他起,她就没遇到过好事。
她决计,等会见到沈时砚一定要好好地发发脾气才行
以前娘亲经常跟爹爹发脾气,她好奇平时总是理智克制的娘亲为何在面对爹爹时,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娘亲则笑了笑,她说,姑娘家要会发脾气才有人疼。
曾经她不懂,如今她明白了
哪里娘亲喜欢发脾气啊,谁不想做个安静温柔被人宠爱呵护的娇娇姑娘啊
这不是被逼得没办法么?
真可怜啊,得靠发脾气,才能引起那个人的重视和心疼
可是,等杜朝和到了那个二进宅院,见到了那位柳泉街杜家的远房姑娘,她才知道,可怜的不是借故发脾气,而是无处发脾气
沈时砚根本就不在这儿
他的安排差点致使她的重要证人殒命,而他却不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