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您放心,这个咱们在行,一定将这池水搅得浑浊。”蓝布裙邹大娘一拍大腿,信心满满地应承下来
杜朝和笑着点点头,并叮嘱道:“大概搅和个两三天左右,说服更多的中立百姓站到咱们这儿,等气候差不多了,咱们的人就撤下来,让出擂台吧。”
胡参将乐呵一笑:“这个我们明白,只有更多的百姓加入到我们这边,才能让一切看起来更真实。”
杜朝和从很早很早以前就明白,团结一切能团结的力量,能让事情办起来很顺溜。
对抗流言蜚语,老百姓的力量不容小觑啊
这边安排妥当之后,杜朝和稍微歇了歇,喝了杯茶,起身伸了个懒腰,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走吧,咱们,去会会我那便宜族姐的前未婚夫。”
说罢,冷笑一声:“我还不知道我勾引的人长什么样呢!”
一路穿花拂柳,过了垂花门,在后边假山石的厢房门前,停了下来
假山石这后边本是没有厢房的。当初建这房子时,杜朝和临时起意特地加了这孤零零的一间茅草土坯房,打外头粗粗看过来,当真是不起眼
四面墙门窗都是层层加密,前面是假山石流水哗哗啦啦,任是屋里头的人如何高声呼喊,外头也听不见,而关上门窗,外头的任何声音也传不到里面来。
当初拿下张巧兰的时候,本来就想着将她送到这儿来好饭好汤养着,没想到倒先让前姐夫抢了先。
杜朝和静默了一会,才问:“他很不老实?”
不然为什么要把人丢到这儿来?
洗碧叹了声:“这是他要求的,要僻静的地方,不见人烟最好。”
采蓝回头接了句:“他一路上很安静,被我用剑抵着脖子了也不见惧怕,甚至还说,终于还是来了。”
杜朝和点点头:“看内容描述,他是个痴情种啊。”
杜朝和长叹一声,如非必要,她是真的不想跟这种一根筋的人打交道。
采蓝紧走两步,推开了紧闭着的木板门,退到一旁,贴在杜朝和耳边小声道:“姑娘,他的容貌被毁得彻底。”
杜朝和微微讶异,红糖传回来的消息是,杨家被贬谪之后,又遭遇一场大火,这杨其丛为救母亲而被火伤,从此不肯见人。
杜朝和脚步不停,走进内室,见一灰袍男子笔直地坐于西窗前的明椅上,侧转着身看向外面的。
他听见开门声,听见脚步声,却也不回头,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外边出神
杜朝和顺着他的目光看出去,外面是迫于眼前的假山石背面,灰不溜秋地,挂着一搭一搭的绿苔藓
没啥意思
杜朝和假意咳嗽了一声,在屋子中间的茶桌旁坐了下来
“杨公子,想必你该知道我为什么将你掳了来?”
半晌,杨其丛呵呵呵笑了两声,莫名地有些伤感
“因为我让姑娘声誉受污,是我之罪。”
杜朝和无声笑了下:“杨公子想必也料不到您与杜编修家嫡长女已经退掉的婚事,还有如此后续吧?”
杨其丛默不作声,继续出神地望着窗外
杜朝和嗤笑了一下:“这片湿漉漉的假山墙有什么好看的,经年不修,久无人过,可不就是荒废了。”
“是啊,世人惯会贪婪人前风光,哪管背后凄凉。”
杜朝和真是一个头两个大,最听不得这种自怨自怜的哀哀腔调
“你又怎么知道这山这苔藓是凄凉的,说不定,他们还挺享受独处时的悠闲自在呢。”
杨其丛突然哈哈大笑,甚至笑出了眼泪
“就这环境,就这污水横流叶落成泥的烂环境?”
杜朝和慢慢起身,踱步到西窗前,往外看,确定脏,当初自己只是说别管这里,让这间屋子自生自灭,长成不堪入目的一处,就真的没人管了。
杜朝和慢慢转回身,定定看向了杨其丛,果然被烧伤得厉害,脸上沟沟壑壑没有一处完整的皮肤,鼻子歪了一半,眼睛已经眯成一条缝
杜朝和默了默,她其实嘴巴挺笨的,不知该如何去安慰别人的悲伤。
那些冠冕堂皇的劝慰和激励,陷于泥潭中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呢,何需外人再来聒噪,他们需要的是别人递过来的一根棍子,可以拉他们出泥泞。
“这块方寸之地,有人来清理一下就好看了,扫一扫落叶,通一通污水,放上一方桌,置上一棋盘,墙那边再凿几处寸许方洞,风会进来,光也会进来。”
“若能那样,倒是乘凉的好去处了。”杨其丛无所谓笑了笑
杜朝和抬头,再次定定看着他:“若你愿意,你也可以。就算不愿见于人前,也可以背后自成功名。”
“姑娘招揽我,是以姑娘的名义,还是以砚九爷的名义。”
杜朝和笑了笑:“公子大才,听我调用岂不是浪费了?至于九爷那边,我自然是愿意充当说客,只是成或不成,就看公子的诚意了。”
杨其丛这才回过头,烧成一条缝的眼睛眯着看向杜朝和:“姑娘很有胆色。”
顿了顿:“四年前那场栽赃嫁祸并不是我本意,当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我才想起被无端牵扯到这场阴谋中无辜的那个姑娘,只是那个时候……”他叹了一口气:“我已无能为力。”
杜朝和明白地点点头:“现在,你可以弥补当年的缺憾了。”
“现在?”
杜朝和再次肯定地点点头
杨其丛明白了,这也算是一场进门的拜帖了。
“据柳泉街杜家长女所说的故事中,她发现了她妹妹的手巾,才知道她的族妹曾耍心计与你勾搭成奸,她因此伤心欲绝,与你退了亲,而你被这位族妹玩弄之后,悲愤难填,不小心引烛火烧了自个的家和自个。”
“这个故事中的族妹,无论是当年的故事版本,还是如今的流言蜚语,都指的是我。”
杜朝和点了点自己的鼻子,继续娓娓道来,像是讲别人的故事,那般平静
“四年前,我才十岁,跟随母亲在北疆冲阵杀敌,全北疆军都可以为我作证,我们北约杜家那时尚未迁到盛安来,整个北约民众可以为我家做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