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米亦竹照常前往方府,让亲自登门的刑狱司郎中扑了个空。
那位刑狱司的主官想都没想就直接返回政务院,至于方府,连几位学士不到万不得已都不会前往,更何况他只是个郎中。
城主是方老先生的弟子,盛兴公是方老先生的关门弟子,这方府的地位,是越发的清贵。
内府的方总管就要聪明得多,他知道米亦竹要来,直接来了个守株待兔。
所以,等米亦竹扶着怀山的手臂下车的时候,就看到方总管已在大门外等候。
知道这位大师兄是在等自己,不过米亦竹也没办法,冲急匆匆上前的方总管晃晃还没有消肿的左手,让他一同进去再说。
方老先生越老越严,米亦竹是真的不敢迟到。
见自己的儿子没去内府,而是跟着米亦竹一同进来,方老先生微微一愣,随后神色如常,手持戒尺点了点书桌,让米亦竹坐下练字。
方总管极为识趣,自觉的退至屋外等候。
直到米亦竹练完字,方老先生检查完,开始讲起典故的时候,方总管这才悄悄进屋,找了个角落坐下。
今日,方老先生专讲太监,从宦人赵高讲到蔡伦,又从十常侍讲到黄皓,听得站在屋外的怀山胆颤心惊、两股战战。
大冷的天,居然汗流浃背,看来胆量实在是一般。
“这样看来,怀山不错,刘忠也不错!”等方老先生讲完,米亦竹立刻笑着说道。
方老先生哈哈大笑,屋外的怀山更是感动得热泪盈眶。
米亦竹起身,扶着方老先生前往花厅用饭,方总管默默的跟在后面,感觉在这一老一少面前,自己这个亲儿子反而有些多余。
花厅内,三人坐在桌前,怀山和老管家站一旁伺候。
“说!”方老先生看着方总管,表情十分严肃。
来不及感慨自己与米亦竹的待遇不同,方总管急忙向米亦竹询问起昨日遇刺的情况。
米亦竹简单讲了讲当时的情形,最后告诉方总管抓到两个活口。
方总管算是城主一系的中坚力量,米亦竹没有隐瞒的理由。
“盛兴公能不能将嫌犯交给内府?”方总管想了想,开口问道。
米亦竹一口回绝,说刺杀是发生在大街上, 刑狱司也可以争夺办案权,再说,这两人他留着大有用处。
方总管也不坚持,又问了几处细节,都是关于斜对面的郎中府,看样子,他是打算从此处入手。
等二人谈完,方老先生这才缓缓开口:“还记不记得我给你讲的关于刺客得典故?他们虽然上不得台面,可让人防不胜防,折在他们手中,只会让后人笑话,尽早除去才是上策。”
米亦竹和方总管在座位上欠身应下。
等送方老先生回房间休息,米亦竹和方总管结伴从方府出来,米亦竹前往城南的米府,方总管则上了马车前往内府。
在米府,米亦竹过得十分轻松惬意,等晚上回到盛兴府,就看到罗培峰规规矩矩的站在大门外。
这家伙一言不发,行完礼,就跟在米亦竹的身后进府,直到进入书房把门掩好。
“那人全招了!”罗培峰弯腰低头,然后从怀中掏出供词,捧到米亦竹的面前。
“你把人给我弄死了?”米亦竹伸手接过,一边看一边缓缓问道。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他从罗培峰的身上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还有股皮肉烧焦的味道!
“没有!”罗培峰说完后悄悄闻了闻自己的衣袖,然后皱了皱眉头。
米亦竹看完十分满意,让罗培峰拿过纸笔,将上面的地址单独誊写了一份。
等墨迹风干,米亦竹将它叠好揣进怀里,用手轻轻的拍了拍,脸上带着神秘的微笑。
罗培峰站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他心中虽然好奇,可也不敢开口询问。
米亦竹又问了问罗培峰的审讯手段,罗培峰说先牵了头猪进去,绑在铁架子上,当着那人的面演示了一遍。结果刚把那家伙绑上去,立刻就大小便失禁,不用审,就把知道的全都吐了出来。
米亦竹笑了起来,只要是个正常人,恐怕没有不害怕罗培峰的手段。
至于罗培峰对那头猪到底做了些什么,就不在这里细说了,太过血腥,大家自行脑补。
又问了问那位会御剑术的高手,得知他还未醒来后,米亦竹皱了皱眉头,打算待会去找老乞丐问问。
挥挥手,罗培峰就弯腰退了出去,米亦竹闭目休息了一会,然后起身前往老乞丐的小院。
敲门,无人回应,米亦竹猜测,多半是到城东鬼混去了。
离休息还早,米亦竹也不愿去批阅那些卷宗,于是慢慢的朝练武场走去。
昨日,他将王庄主教给自己的方法告诉了老乞丐,老乞丐想想,说居然小瞧了这个臭小子。
他口中的臭小子,是米亦竹的师父,还是王氏庄园的庄园主。
既然他都这么说,米亦竹只得更加用心练习。
独自揣摩,细细体会,米亦竹就是这么成长起来的。
等到第二天从方府出来,米亦竹破天荒的去了内府一趟,在内府拉着方总管喝了一下午的茶。
闲聊之中,也让方总管捡些要紧的事情说说,然后二人一合计,就当即拍板。
估摸着时间起身告辞,唤上两位伴读,三人同乘一辆马车,直奔城东而去。
两个家伙自从见了血后,变得既内敛又上进,米亦竹也乐于看到他们的改变,目前正是用人之际,要是这二人能迅速成长起来,米亦竹也能多上两个帮手。
通过这么长时间的观察,这两位伴读的忠心还是没问题的。
两个家伙问去哪一家,米亦竹随口说出烟梦楼。
“盛兴公也知道烟梦楼?”谢儒林有些奇怪,笑着问道。
“听朋友提过,不就是个吃饭的地方,怎么,你去过?”米亦竹看着窗外的繁华,有些心不在焉的问道。
“刚开业的时候去过一次,说实话,除了酒还不错,其他的都比较普通。”看来这家酒楼给谢儒林留下的印象,实在是不怎么样。
米亦竹笑了笑没有说话,心想一个窃取孤城情报的地方,还是不那么引人注目好一些。
距烟梦楼还有段距离,米亦竹让马车停下,然后三人下车步行前往,等到了酒楼门口,米亦竹抬头看去,整栋楼的外观朴素沉稳,在这繁华的城东,实在是有些不起眼。
抬腿进去,一楼的大厅已差不多坐满,看来生意还是不错的。
谢儒林拦住从面前经过的小二,赏了他一枚金币。
小二大喜,急忙弯腰谢过,然后领着三人朝二楼走去。
挑个临街的雅间,谢儒林点上几个招牌菜,其他的就让小二自己看着办。
看着小二的背影,米亦竹的脸上浮起一丝微笑,一个人的相貌可以改变,声音可以改变,甚至身高都可以改变,可有些细节,往往却会被忽略。
比如,气味!
米亦竹怀中的那张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翼而飞,完成了此行最重要的目的,米亦竹准备好好尝尝这家酒楼的手艺,看看到底有多么的普通。
不用担心他们下毒,真要对米亦竹不利的话,苗少主有无数次机会。
再说,此刻无名者差不多已遍布每一个角落,留给他们下毒的机会微乎其微。
等酒菜上齐,米亦竹每样菜都尝了一下,果然同谢儒林说的一样。
起身,示意两位伴读随意,米亦竹端着酒杯来到窗边,此刻,大街上车水马龙,一幅太平景象。
米亦竹觉得,这才是人世间最美的画面,比寒玉山的景色都要美上千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