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年年都是那么过的,没有什么新意。
米家已经习惯了桌上少一副碗筷,最近几年家里顺风顺水,小儿子的婚事又有方老先生操心,等老二的亲事一定,用米斯齐的话来说:此生已无大事!
城主府内比往年要热闹一些,许多族人已传至五代,正担心自己死后,子孙会沦为平民,现在又能够传上两代,至少孙辈无忧。
没了忧虑,大家自然就放得开一些,城主面前不敢放肆,就把敬酒的目标对准让他们感恩戴德的少城主。
坤安殿内也一样,去年还有人伸出爪子试探,打算让少夫人不自在,今年无一例外的全都拍起了马屁,这让一向骄纵的谢福合又有些看不惯,一连让好几个人碰了钉子才罢手。
初二,这是方府一年中最热闹的一天,春节那天,方老先生和方副统领坐在一起安安静静地吃了顿饭,随后方副统领就带人去巡视城主府的岗哨。
侍卫营的侍卫长,不,现在应该叫侍卫统领,是个关系户,指望他能兢兢业业的做好本职工作,还不如辛苦一点亲力亲为,至少心里要踏实许多。
同样都是关系户,侍卫营的副统领就要称职得多,全副武装的带着几名侍卫四处巡逻,查完一遍后就警惕的守在大门口。
副统领是谢福合的儿子,少城主的亲表弟,习武多年,一直在军中效力,少城主亲自向城主举荐,让他做了副统领。
初二这天的米亦竹十分开心,磕头弯腰忙活一阵,就狠狠的发了一笔。
初三,米亦竹前往王将军府上拜年,春节前王将军在妻女的强烈要求下,回到孤城过年,不过,这也将是他们在孤城过的最后一个春节。
十三岁的少年郎已不需要父亲陪同前去拜年,只见他笑嘻嘻的跳下马车;笑嘻嘻的冲门房老头拱手;笑嘻嘻的接过门房老头的红包;又笑嘻嘻的躲过门房老头的偷袭。
跪下,磕头,然后又收了一袋金币。
看到王将军时,心情是畏惧的;看到师母时,心情是愉悦的。
更何况,还在饭桌上见到了久违的师姐。
几月不见,米亦竹发现师姐变了许多,变漂亮了,也变得更加文静了。
王将军在饭桌上将米亦竹踢飞的时候,师母横眉冷对,埋怨连孩子前来拜年也不放过,没想到师姐不再与师母站在同一阵营,低头默默地数着碗里的米饭。
米亦竹其实躲得过这一脚,硬生生的挨下,纯粹是为了让师父开心一点。
除了跪下磕头拜年时,师父露出了一丝微笑,其他时候都是眉头紧锁。
吃完饭米亦竹就想告辞回家,王将军冷冷的看他一眼,让他回房休息一会,下午,练武场见!
哪里能睡得着哦!
米亦竹提心吊胆的在屋里坐了一刻钟,随后提前来到了练武场。
独臂家丁居然也跟着回来了,米亦竹上前拱手弯腰,恭祝新年万事大吉。
独臂家丁勉强挤出个笑容回了句吉利话,随后略带歉意地说忘记准备红包了。
红不红包的,也就是图个彩头,米亦竹一边上前帮忙,一边笑着让他记得以后补上。
收拾完,师父也就到了,站在场边让米亦竹分别练了一套拳法和刀法。
一套拳打得比较勉强,不过比在山上要好上许多,刀法是按照山上的练法,借着西北风,颇有些凤舞九天的味道。
王将军指出拳法上的几处错误,刀法没提,看来还是比较满意的,然后就让独臂家丁跟他过上几招。
米亦竹有些纳闷,以前都是独眼家丁陪自己过招,独臂家丁更多的像是一个监工。监工,就是庄园内提着鞭子监督奴隶干活的恶人。
蒙上眼,感受着四周空气的流动,突然身前的线条变成了线团,米亦竹拔刀,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攻了上去。
独臂家丁虽然只有一只手,但是要比孤城大部分两只手的习武者厉害,他的刀法提炼自军中的刀法,极为实用,几十招过后,米亦竹就觉得有些吃力。
突然来了一股乱流,米亦竹稍微停顿了一下,随即就被独臂家丁用刀背拍晕。
醒来时天空乌云密布,米亦竹慢慢爬起,问独臂家丁哪来的乱流,独臂家丁眼神往旁边一扫,算是回答了他。
苦笑一声,转身面朝师父规规矩矩的站好,准备聆听师父的教诲。
“我说过,要随时做好最坏的打算。”王将军冷冰冰的声音响起,与在山上时判若两人。
“是!”米亦竹乖乖的低头。
“稍微有点变化就让你乱了阵脚,如果有人用真气将你四周的空气全部扰乱,你又该如何应对?”
大冬天的,米亦竹的额头居然有汗珠渗出。
学无止境啊!
教训完,王将军让独臂家丁陪着米亦竹继续对练,自己则背着双手,转身慢慢离开。
这次不用蒙眼,米亦竹借助风势,将刀法演化出千万招,招招无比诡异。
独臂家丁以不变应万变,倒也应对得极为从容。
一个下午就这样过去,等到二人收刀,米亦竹见四下无人,悄悄问独眼家丁怎么没来?
独臂家丁的脸上闪过一抹忧伤,他没有回答米亦竹的问题,提着刀径直走向兵器架。
那一抹忧伤勾起了米亦竹的好奇心,急忙跟上去继续追问。
“没了!”独臂家丁面无表情。
“没了?你的意思是这次没有回来吧?”米亦竹以为是独臂家丁用词不当。
“死了!”
“死了?哦!啊?”米亦竹的嘴巴足以吞下一只拳头。
“死了!死了!呵呵!死了!”独臂家丁似在自言自语,不停的重复着那两个字。
米亦竹怔怔的站在原地,看着独臂家丁魔怔般的自言自语,眼泪悄悄的爬过眼眶,滑了下来。
来请米亦竹吃饭的仆人唤了好几声才让他转头,然后有些木然的转身,跟在仆人的身后。
脸上的泪痕没有擦干净,师姐看了他一眼,随即慢慢的低下头,师母叹口气, 低声说了句这都是命!
语气中的悲凉,不像是感叹跟随多年的家仆,更像是缅怀挚爱的亲人。
“师父,王叔是怎么死的?”
“好好读书习武,不要问那么多。”
“可他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长辈。”米亦竹从不认为他们是王府的下人。
王将军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愣了一小会后,才冷冷的说等到了庄园再告诉他。
“师父,我什么时候才能去?”米亦竹居然对前往庄园有了一丝期盼。
“两三个月后吧,这段时间,跟着方老好好读书,再好好揣摩一下我跟你讲的话,等我收拾完他们,就派人来接你。”王将军的语气中终于有了一丝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