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也同意?”米亦竹把头转向阮青山,淡淡的问道。
“我也是第一次听说。”阮青山脸色铁青。
看姐夫的表情,米亦竹的心中大致有了主意,这种事啊,最怕帮忙的冲锋在前,正主却打了退堂鼓。
方老先生曾经说过,大吼大叫只会让人厌烦,温言细语才能使人毛骨悚然。
一直都没有机会验证,今天正好用来试试。
“伯父恐怕是弄错了,城外可不只有几间铺子,而是几十间铺子。”米亦竹笑着回了几句。
“没关系,铺子多了,他们两口子更没能力管理,只能算是白白糟蹋。”大老爷对米亦竹的纠正不以为然。
“在城南外的官道两侧修商铺,是我大姐的主意,从修建、招租再到经营也全是大姐独力完成,您说他们没能力管理,这一点恕我不敢苟同。”米亦竹说完后微微欠身,对反驳大老爷的话表示歉意。
“就算以前能行,可现在有了孩子,哪里还有那么多的精力,难道指望八弟不成。”坐在大老爷下首的青年冷着脸说道。
米亦竹看向阮青山,实在是有些无语,心想这位姐夫在家里是有多软弱,居然会被人肆无忌惮的当面鄙视。
“老八,说到底这事还得你们两口子拿主意,趁着今天大家都在,你就代表你媳妇表个态。”这几句话漏洞百出,可大老爷偏偏表现得霸气外露。
“大伯,城外的铺子是您侄儿媳妇的嫁妆,我无权替她处置,不过小竹作为娘家人,倒是能代她说上几句。”这么一会功夫,阮青山也看出来小舅子不是个省油的灯,干脆就把他推了出来,能者多劳嘛!
米亦竹一直都看着阮青山,听他这么说,心里倒是对这个姐夫有些刮目相看,看似像头无害的小绵羊,心里也是有些丘壑的。
大老爷暗地里骂了句废物,随后又把目光转向米亦竹。
米亦竹也慢慢把头转了回来,笑着说为了你们好,铺子最好还是由大姐自己管理。
“危言耸听!”坐大老爷下首的青年冷冷的吐出四个字。
米亦竹连看他一眼的兴趣都没有,反而转过头看向太老爷,面带微笑的说道:“一群男人围坐在这里,谋划我姐姐的嫁妆,我好意提醒几句,还被误会,阮爷爷,看来好人当不得啊。”
太老爷眯着双眼一动不动,似乎已经睡着了。
“世侄,我们也是出于关心,你怎么能说得这么难听,污蔑我们是谋划呢?”大老爷的语气略带责备。
米亦竹起身致歉,坐下后终于看向旁边的青年,诚恳的说道:“阮家二哥,我这话可不是吓您,刚才我也说了,那是几十间铺子,您觉得我们米家这几年是怎么守住的?”
除了太老爷依然神游天外,其余人都陷入了沉思,自从少城主接手以后,城外的衙门不再放地皮出来,改由衙门自己修建后出租,所以原有的一两百间铺面被炒成了天价,权贵们巧取豪夺的消息也时有耳闻。
“你什么意思?”大老爷眯着眼睛,像极了一头修炼千年的老狐狸。
米亦竹在座位上微微欠身,笑而不语。
大老爷就这么死死的盯着米亦竹,神色慢慢变得凝重起来。
这小狐狸的话不难懂,米家既然能将城外的商铺牢牢的捏在自家手中,自然是有人在背后撑腰,可米家同阮家一样,都只是个普通的商户,没听说投入哪家权贵的门下啊!
孤城的权贵大多有自己的产业,对商户的投靠并不感冒,所以很少有商户能有卢家的运气。
就算是米斯齐现在帮着内府经营几家酒楼,能跟某位主事搭上线,可在权贵眼里,一个小小的主事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对了,米家除了米斯齐,面前的这头小狐狸还是方老先生的弟子,是少城主的师弟。
难道,是少城主在背后给米家撑腰?
这个念头一旦冒起,就牢牢的盘踞在脑海中,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大老爷想抬手扇自己两耳光,自家的二儿子眼热阮青山夫妇在城外的铺子,想趁米亦竹官司缠身把它给夺过来。大老爷见少城主出面替米亦竹说话,原本还十分顾虑,可亲家传话过来说少城主是为了自保,米亦竹只是顺带沾了点光。
真他娘的被猪油蒙了心,怎么就神使鬼差的信了这几句混账话。
就算米亦竹入不了少城主的法眼,可他还有方老先生这座靠山,那是什么样的人物?
商人嘛,变脸通常比翻书还快!
上一刻还阴沉着脸谋算侄儿媳妇的嫁妆,下一刻又恢复成和善的长者模样。
大老爷体贴的说既然有诸多不便,那就还是由老八他们两口子自己管理,族中以后要是有人敢打主意,就关进祠堂好好反省一下。
阮家老二猛的转头看向大老爷,失声喊了句父亲!
“就这么决定了,此事以后不得再提,否则别怪我无情。”大老爷正气凌然的说道。
米亦竹似乎也被大老爷感动了,连声称赞大老爷英明,随后关心的问阮家是不是出现了困难,如果现金短缺,米家倒是能帮上忙。
大老爷急忙否认,心里暗骂米亦竹这只小狐狸用心歹毒,缺钱的商人,以后谁还敢跟你一起做生意?
米亦竹又说了几句亲戚之间不必客气,有困难的话自当鼎力相助,随后把头转向太老爷,说有一桩喜事要告诉他老人家。
“喜事?什么喜事?”太老爷眼睛一睁,双目炯炯有神,哪还有刚才的混沌模样。
“姐夫不是喜欢读书么,前段时间少城主身边缺一个校书,我也不知道具体是干嘛的,估计就是整日里跟在少城主身边收拾收拾典籍之类的,于是就举荐了姐夫,昨天收到回复,苍鹰卫经过审查,已经报少城主同意。今天来,一是看望姐姐和外甥,二是告诉姐夫这桩喜事。”说到最后,米亦竹露出开心的笑容。
太老爷和大老爷虽然只是个商人,可都热衷于结交官员,对孤城的每一个官职都烂熟于心。这个校书哪里是给少城主整理书籍的,分明就是跟在少城主身边,替他整理保管重要文书的,非心腹不能担任。
等到有朝一日,少城主变成城主,潜邸的这些随从飞黄腾达只在眼前。
这才是真正能改变家族命运的途径,这些年苦心筹划与小吏结亲只是旁门左道。
太老爷听后十分激动,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打算给米亦竹行礼,慌得米亦竹急忙从椅子上蹦起来躲过,然后上前扶住老人家。
“阮爷爷,您与我祖父是至交,您向我行礼,不怕他老人家蹦出来揍我。”米亦竹苦笑着扶他坐下。
太老爷拍了拍米亦竹的手背,叹了句好孩子就哽咽着说不下去。
大老爷起身拱手弯腰,他是阮家实际上的当家人,要是这点眼界和胸襟都没有,阮家的生意也不会几十年不倒。
米亦竹轻轻一闪,躲到太老爷背后。
阮青山的嘴唇都在发抖,看向米亦竹的双眼中有泪花闪动。
几位年轻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喜讯给惊呆了,等回过神来都争先恐后的向阮青山拱手道贺,看向阮青山的目光也不知不觉的有了些变化,蔑视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羡慕。
还有,一丝丝的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