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满腹疑问的二哥,米亦竹的生活又回到了从前。
人啊,大约是这世上最奇怪的生物,就拿米亦竹来说,在王将军府上的时候,除了挨踢,还得时刻提防偷袭,日子过得苦不堪言,原以为到了方老先生府上可以放松一下,谁知少城主现在又给他准备了一个大大的惊喜,不对,是惊吓,还是得时刻绷紧每一根神经。
按理来说,在家里的时光应该是最最轻松惬意的了,可米亦竹反而觉得在家中待着的这段时间最累。他是家中的小少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苕帚倒了都不用扶一下,有什么能让他觉得比读书习武还累?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
不懂就问,况且米亦竹还有两位师父。
方老先生听后以为是他嫌弃课业繁重,使他回家还不能休息,赏了几板子让他清醒清醒;王将军听后则是笑而不语。
问来问去也没个结果,最后还是得靠自己。
每天仔细感受身体的变化,半个多月后,米亦竹发现每次一跨进师父家的大门后,除了全身的每一寸肌肤都开始变得更加敏感,头脑也要更加清醒一些;可一旦出了大门跳上马车,整个人就开始慢慢松弛下来,反应也会慢慢的变得迟钝起来。
为什么?
答案呼之欲出!
米亦竹是在回家的马车上想明白的,一到家就吩咐两位谢师傅把几位护院聚拢在前院。
米亦竹宣布只要他一踏进大门,所有的护院,包括两位谢师傅在内,都可以随时偷袭他,偷袭成功的,有重赏。
在受到了几次袭击后,米亦竹果然舒服多了。
人啊,就是贱!
半月王府,半月方府,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枯燥的生活里没有一丝浪花,直到有一天家中来了客人。
来找米亦竹的客人!
准确来说,这位客人没有进米家的大门,而是一直等在米家大门外不远的地方。
所以当米亦竹下车,左脚刚跨进大门时,身后就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小竹!”
米亦竹猛的转身,随后一声欢呼,张开双臂快步跑上前与来人拥抱。
客人也热情的与米亦竹拥抱,不过热情中似乎多了点拘束。
“怎么不进去等我?”米亦竹问道。
客人腼腆的笑笑。
“他们不让你进?”米亦竹见状立刻沉下脸来。
“不是,不是。”客人急忙拉住准备转身的米亦竹,随后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是我自己想在这里等你。”
见客人的脸上多了以前从未见过的局促,米亦竹哪还不明白客人的想法,他一把搂住客人的肩膀,一边往大门口走去,一边笑着说道:“大柱,以后啊,我在你家里什么样,你在我家里就什么样。”
原来,客人是米亦竹在城外的朋友大柱,这次,还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入城。
“不一样的。”大柱的脸色有些微微发红。
来到大门口,有位仆人站在那里充当门房,米亦竹笑着把大柱介绍给他认识,说以后他来了,就直接带到自己的房间。
仆人冲大柱弯腰问好,大柱吓得立刻挣脱米亦竹的手臂,躲在他的身后。
米亦竹也不勉强,拉着大柱进到大门,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小言已一溜烟跑向厨房,他和小少爷已用过晚饭,可大柱肯定没吃。
大柱进屋后目不斜视,看来虽然是流民二代,家教还是十分不错的。
米亦竹冲大柱竖起大拇指,他只说过两次进城后自己家要如何走,没想到大柱居然一个人就准确的找到地方。
大柱憨厚的笑笑,脸上那一丝腼腆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
“小竹,你还真神了,年前跟我说让我来找你,我还以为你只是随便说说。”大柱说到这里有些不好意思。
米亦竹小小年纪哪有神棍的本事,无非是年前大师兄回来,陪方老先生闲聊的时候,自己在一旁泡茶,被动的听了几句。
大师兄说少城主在想办法废掉流民不能入城这条律法,第一步就是打算先争取一部分入城证发放给流民。
少城主在预算会上的沉默,换来了五百个名额,虽然有点少,不过总算是走出了第一步。
大柱家是流民中唯一在官道两侧有铺面的人家,如果他们家都拿不到这个证,米亦竹打算找方师父好好聊聊。
最后名单出炉,大柱他爹的名字果然在上面,剩下的,要么是管理自己所在的巷子得力,要么就是在干活的过程中极为卖力。
入城证并不仅仅指可以出入孤城,还可以在孤城内做工,如果有足够的钱,甚至可以在城内买房。
那些平日里偷奸耍滑之辈看到榜单后无不捶胸顿足,可世上哪有后悔药,只好想着接下来这段时间好好表现,看下一次有没有机会。
大柱拿的就是他爹的入城证,家人可以借用,其他人不行,一旦发现,就会被赶出城外的居民区。
二人正说笑着,小言抱了一大堆食物进来,这么几年相处下来,他知道大柱的饭量。
也真是难为了大柱的爹娘,在那么艰苦的条件下,还把大柱养得像头小牛犊。
少年朋友,哪有那么多客气的,大柱左右开弓,很快就将一堆食物消灭干净。
渐渐的有房间开始亮灯,这个时间实在不适宜出去溜达,米亦竹有些遗憾,想了又想后说明天找王师父请一天假,如果师父同意,后天一早就会去铺子上接他进城逛逛;如果不同意,自然也就没办法出现他面前。
大柱点头,随后三人又说笑了一会,大柱起身告辞,米亦竹带着小言将他送出大门,正好碰到父母回来,米亦竹上前请示后,用父母的马车将大柱送到城外。
米亦竹跟在父母身后前往正厅,兴奋的跟父母聊起自己的第一位客人。
米斯齐听得很仔细,待进到正厅坐下,将小儿子唤到自己身旁,指出他在接待朋友时的几个毛病。
其中最大的问题,就是不该在自己的房间随意给好友弄点吃食。
“我们米家算不上大户人家,可你是方老先生和王将军的弟子,他俩是什么样的人物?平日里,你除了要学习他们的本事,更要学习他们待人接物的风采。”米斯齐最后语重心长的说道。
这不是闲谈,而是教导,米亦竹躬身应下。
第二天去到王府,米亦竹鼓起勇气,中午在餐桌上说想请假一日,王将军问清缘由后,毫不犹豫的给了一天假。
这下轮到米亦竹惊讶了,正打算张嘴问师父为何如此痛快,结果屁股突然离开椅子,与地板来了次亲密接触。
又大意了!
踢就踢吧,只要给假就行,第三天一大早米亦竹就带着两位谢师傅和小言驾着马车赶到城外,米亦竹当着大柱爹娘的面向他郑重致歉,弄得大柱满脸通红。
上车、进城,除了城东,马车带着五人逛遍了孤城的大街小巷,米亦竹算是个合格的导游,就算有他不知道的,还有二位谢师傅在一旁补充。
中午在米家自己的酒楼用餐,大柱受到米斯齐夫妇的热情款待,晚饭则是在家里,米亦竹一大早就吩咐管家良叔,一定要准备一桌丰盛的晚餐。
一杯葡萄酿,这是父母和师父允许的,米亦竹端起杯子再次致歉,大柱说你再这样,我以后就不来了。
米亦竹听后笑了,说今日这般是为了弥补前天的失礼,以后你来,没有马车,没有美食,跟在城外的时候一样,走街串巷。
大柱明显松了口气,二人学着大人的样子碰杯,随后又被对方故作成熟的模样逗得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