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俊秀的少年郎回来了!
今年,迎接他的家人里,少了已出嫁的姐姐,少年郎一阵恍惚,心里有些失落。
母子连心,看米亦男的神情,黄瑜就猜出他心里的想法,一边替他拍打着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一边笑着说道:“你父亲多事,把你回来的日子告诉了你大姐,你大姐说今天会回来吃晚饭,你大姐夫也来,你可千万不要怪你父亲。”
米亦男转头看向米斯齐,目光中满是感激,米斯齐平日里也不太爱摆严父的架子,在一旁温和的看着二儿子。
或许这世上做小舅子的大多如此,饶是米亦男在寒玉宫修炼多年,早已脱离了低级趣味,也拉着米亦竹在屋子里嘀咕半天,想着怎么给姐夫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道姐姐娘家人的厉害。
阮家也住城东南,只不过不在一条巷子,家中四世同堂,人口众多,宅院也比米家要大上许多。
城西最大的杂货铺就是他们家的,勉强算得上是日进斗金,不过阮家的开销也大,日子不见得比米家要富裕多少。
阮青山,也就是米亦梅的丈夫,家中排行老三,上有两位哥哥,下面还有两个弟弟。父辈也是兄弟五人,父亲同样排行老三,祖父母尚在,不过管家的大权已交到大伯这一房的手上。
阮青山属于最不受重视的那一拨人,不过他性格温和,心态也十分不错,有差事的时候就尽心办差,没差事就躲在家中读书,不争不抢,倒也落下个好人缘。
商贾之家,往往最看不起的也是商贾,阮青山这一辈中,堂兄弟大多都娶了政务院小吏家的女儿为妻,就算是两个亲哥哥,大哥娶的是刑狱司一位小吏家的幼女,二哥娶的是内府一位小吏家的女儿。
官场上风云莫测,说不得哪天小吏就摇身一变成了主事。
阮青山对自己的亲事谈不上满意,也谈不上不满意,这年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是主旋律,还能自由恋爱不成?
迎亲那天,阮青山有些意外,事实上,阮家所有人都有些意外,除了早就知道的城南外的铺子,米斯齐居然还在城南外置办了千亩良田,另外金币首饰等不计其数。
这是倾家嫁女啊!阮家的老太爷感叹道。
嫁妆是私产,除了米亦梅,谁也动不了,尽管眼热的不少,也只能是在一旁干着急。
不过时间久了,就有些流言传出,说米家巴结阮家的也有,说米家转移财产的也有,甚至还有说米亦梅有难言之隐的。
阮青山也听说不少,有些话就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不过,阮青山从来都是左耳进右耳出,这段时间相处下来,阮青山有些感激老太爷给自己定的这门亲事。
米亦梅算不上明艳动人,可端庄大方,性格柔中带刚,更让阮青山惊喜的是,她居然还能写上一手好字。
最最重要的,是米亦梅有了!
说她有难言之隐的谣言瞬间不攻自破,米亦梅想带信给父母,让他们也高兴高兴,结果被丈夫拦下,一向稳重的阮青山笑着说这么重要的喜事,自然要找个机会当面禀告才好。
米亦梅见阮青山乐意亲近娘家,也就随他安排,正好母亲让管家送东西过来,父亲让良叔提了提米亦男归家的日期,米亦梅就想借着机会回娘家看看,顺便告诉他们这个喜讯。
兄弟俩酉时就候在大门口,米亦男长得很快,米亦竹在后面紧紧的追赶,兄弟俩就这么一左一右的站着,任谁看见,也会叹一句时间飞逝。
远远的有马车前来,也不知道是谁家的,阮家在老太爷的大力约束下,也走的简朴低调的路子,马车也只是寻常,确实不好辨认。
居然在门口停下,兄弟俩对视一眼,急忙上前,见姐夫小心翼翼的扶着姐姐下车,两兄弟以为姐姐受伤,看向姐夫的目光就多了些质问的味道。
阮青山心里有些好笑,不过也不说破,主动跟两个小舅子打起招呼。
二人这才惊觉失礼,急忙弯腰,随后上前一左一右的扶着姐姐。
“越来越没规矩了,看到姐夫也不知道主动行礼。”米亦梅也不希望两位弟弟在丈夫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兄弟俩转头看向阮青山,再次诚恳道歉,阮青山笑着说都是一家人,不必见外,不过见妻子替自己教训两位小舅子,心里着实有些高兴。
米斯齐夫妇等在正厅,见四人远远走来,米斯齐有些感慨的说自己已经老了。
这年代,四十多的人,的确可以自称老夫。
黄瑜也在一旁打趣,说要不给你纳两房小妾。
这句话是从牙齿缝里蹦出来的,米斯齐后背一凉,连说不用。
四人进屋行礼,米斯齐夫妇笑容满面的扶起阮青山夫妇,至于两个儿子,则被晾在一旁。
阮青山留在正厅陪米斯齐说话,米亦梅跟着母亲回了自己的闺房,米亦男兄弟倒是想跟着姐姐去往后院,被米斯齐开口留下。
女婿跟自己差不多,不喜欢经商,骨子里都想做个文人,于是米斯齐吩咐仆人上茶。
阮青山端起喝上一口,眼睛一亮,连道好茶。
米亦男没动面前的茶,米亦竹更是没碰。
米斯齐见女婿喜欢,转头吩咐管家包上一包,等他们回家的时候带上,然后笑着对阮青山说这些是春节去给方老先生拜年的时候,方府给的回礼。
阮青山知道这两个小舅子,一个在寒玉宫修炼,一个拜在方老先生门下,恐怕一二十年过后,岳家也会摇身一变,成为官宦人家。
阮青山起身谢过,随后说前些日子去东边办事,在大都督府淘了一方砚台,放在马车上,刚才扶米亦梅下车,没来得及取出来,还得烦请米管家跑一趟。
大都督府是大都督的驻地,除了占地极广的大都督府,四周慢慢的也修起了许多商业街,繁华程度不亚于孤城。
方老先生经常在米亦竹面前提到大都督府,他形容大都督府就是头睡着的老虎,震慑着西边的恶狼。
恶狼安分点还好,要是胆敢露出獠牙,老虎就会立刻醒来,将他们撕得粉碎。
米亦竹有些迷糊,孤城也在西边,不知算不算其中的一头恶狼。
这话不敢问师父,不过姐夫么,就无所谓了,他还敢打自己的板子不成?
阮青山对这个小舅子有些刮目相看,他没问商业街有没有好玩的东西,也没问大都督府有多么庄严肃穆,而是问大都督府对待孤城的态度。
“小竹,姐夫只是个商人,接触不到大都督府的官员,不过孤城的商人想要通关前往中原方向,要比其他地方的商人容易一些。”阮青山仔细想了想,才郑重回答。
米亦竹谢过姐夫,眼中质问的味道稍微淡了一点,米亦男有些不解,转过头问米亦竹为何想起要问这个。
“王师父曾带我去过一个地方,说在那里阻挡了西边来犯的一股敌人,城防军死了好多人;方师父经常给我讲中原的典故和风土人情,还讲大都督府。我在想,如果有一天,我们抵挡不住来自西边的敌人,大都督府会不会让我们进关避难。”几百年的袖手旁观,孤城人从不指望他们会出手帮忙。
这是该十二岁的少年考虑的问题么?这是该政务院的大佬们考虑的问题吧!
就在三人暗中感叹的时候,黄瑜喜气洋洋地扶着米亦梅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