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亦竹一出城,就感觉城外发生了许多变化。
虽然还是窄窄的小巷,还是低矮破败的茅屋,可流民的身上,似乎充满了勃勃生机。
米亦竹时常听方老先生讲孤城的时政,自然知道这些变化从何而来,心里着实有些佩服这个身份尊贵的师兄。
十二岁的少年,已能理解许多东西了!
这是米亦竹今年第一次出城,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不知该高兴还是难过。
王将军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用上,自然不会可怜他,能让他有喘息机会的,只能是方老先生。
方老先生病了,似乎还有点严重,至少无法给米亦竹授课。
估计今晚王府的家丁就会登门通知自己去习武,米亦竹一大早就催着二位谢师傅驾车出城,打算找大柱痛痛快快的玩上一天。
马车依旧停在大柱家的铺子门口,大柱也依然无聊的坐在门口发呆。
见有马车停下,大柱抬头一看,随后欢呼一声,从凳子上弹起飞奔过去,迅速钻进了马车。
大柱的爹娘也发现动静,喜笑颜开的生火和面。
衙门招了一部分流民做工,工钱还挺丰厚,他们手头上有钱,大柱家的生意自然也好上许多。
老规矩,四碗面。
一碗面下去,米亦竹的肚子就鼓了起来,大柱的父母见状松了口气,看来这富人家的小少爷还是没有嫌弃自家的食物。
自从上次的事情发生后,小胖子不再欺负大柱,反而自动将大柱纳入自己的保护范围。
按米亦竹的意思,二位谢师傅送小胖子回去的时候,把功劳全部算在大柱的头上。弄得大柱的爹娘当晚回家后,小胖子的爹娘就带着小胖子过来磕头,而且非要大柱的爹娘认下这个干儿子。
在贫民窟,不,在城外的居民区能把自家儿子喂成小胖子,除了证明这家人比普通的流民过得好,还说明他们对孩子的宠爱。
就这样,大柱突然间多出个哥哥。
一直被自己欺负的大柱突然变成了弟弟,小胖子一时还不太适应,不过这家伙对大柱的爹娘倒是极为亲热,一有时间,就跑到铺子里帮忙。
果然,米亦竹刚打算起身,小胖子就出现在门口。
现在的米亦竹早已熄了教训他的心思,居然笑着喊了一声胖哥哥。
这个叫法自然是跟着大柱学的。
小胖子一愣,随即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尴尬。
还好大柱他娘热情的招呼小胖子进屋,随后高声让大柱他爹再做一碗。
大柱也笑着招呼他过来坐下。
小胖子已到了懂事的年纪,知道自己以前揍的是城内的富人家的小少爷。
这种人家,远不是自己爹娘得罪得起的。
米亦竹也冲他招手,小胖子摸摸后脑勺,磨磨蹭蹭的过来坐下。
“胖哥哥,你练的是什么功夫?屁股这么厉害!”米亦竹低头瞄了一眼。
“米少爷,以前是我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一般见识。”小胖子说完后居然学着大人抱拳。
米亦竹一听就没了聊天的兴致,小孩子有小孩子的玩法,学大人那一套就没意思了。
大柱看出好友的心思,轻轻推了一下小胖子,说小竹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你是自己的哥哥,这么客气,以后还怎么在一起玩。
小胖子有些拘谨的笑笑,米亦竹见状起身,说句你慢慢吃,就带着几人出去。
今天,米亦竹没打算去看杂耍,也没有听书的心思,自从上次嘴贱说了句水战,就一直想去城外的河边看看场地,好有个心理准备。
孤城往南十余里,有一条大河,叫诺水河,孤城人喜欢叫它落水河,原因也很简单,这条河,每年总要吞噬一些人的性命。
马车一路向南,没一会儿就到了河边,米亦竹掀开帘子一看,立刻怪叫起来。
河面不宽,河水湍急,米亦竹这副小身板下去,保证一瞬间就会没影。
米亦竹狠狠地扇了自己一记耳光,想想不解恨,还想接着再扇,结果被小言和大柱死死的按住双手。
“不扇了,不扇了!”米亦竹向二位保证。
等二人松手,米亦竹立刻又抬手给了自己一耳光。
二人急忙扑上去,将米亦竹死死的抱住。
“真不扇了!真不扇了!”米亦竹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
二人不信,手上愈发使劲。
“再——抱,我要——晕——了!”以米亦竹的身手,轻易就能甩开他俩,可他怕伤了二人,不敢用力。
二人见他都开始翻白眼了,这才不情不愿的松开。
不过还是做好随时扑上去的准备。
“我没疯,就是恨自己嘴贱。”米亦竹见二人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就解释一句。
眼神没变,说明没听懂。
米亦竹只好将自己嘴贱的故事讲了一遍,大柱是好友,小言是自己人,不怕他二人取笑自己。
二人听后都有些无语,这事的确怪不了米亦竹他师父,纯属自找的。
掀开帘子下车,三人来到河边,二位谢师傅急忙跟上,生怕他们发生半点意外。
米亦竹见脚边有块人头大的石头,一脚就将它踢飞,扑通一声掉入河中央。
二位谢师傅对视一眼,都有些心惊,他们要想做到,估计得用尽全力,像小少爷这样随便一踢,最多飞出两三丈。
米亦竹不死心,又挑了一块差不多大小的石头,一脚踢进河中央。
水花溅起,石头早已没了踪影。
死定了!
米亦竹的心中在哀嚎。
“谢叔叔,有没有浅一点的地方?”问话的是大柱。
“上下几十里,都差不多。”回答的是谢阳。
就算有浅一点、平缓一点的河段又能怎样?以王将军的脾气,是绝对不会选的。
不过米亦竹还是替大柱高兴,这位朋友太过憨厚,米亦竹一直担心他有往傻子这个方向成长的趋势。
“回吧!”米亦竹说完后转身钻进马车。
一去一回,用了一个时辰不到。
原本还想着趁天气渐热下水玩玩,现在不要提玩,想想怎么保命才是正事。
谢军看了一路,觉得有些好笑,刚才米亦竹跟他俩在马车内的谈话,自己在外面听个正着。
王将军就这么一个徒弟,舍得让他去送死?
平日里看起来挺机灵的家伙,怎么就想不明白?
时间还早,回,是不可能回的,米亦竹打起精神去看了会杂耍,又去听了会书,下午再去做了一次土匪,这才跟大柱依依惜别。
等过城门的时候,米亦竹掀开帘子往那个熟悉的角落看了一眼,随后又放下帘子,重重的叹了口气。
到家门口下车,谢军见米亦竹还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忍不住劝道:“小少爷,最多就是吃点苦头,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米亦竹抬头看向谢军,眼神中满是不解。
“小少爷,您想想,王将军就您这么一个徒弟,舍得让您犯险么?再说,您还有一位师父,到时候王将军怎么跟他交代?”谢军这几句话说得不太符合自己的身份,如果不是见米亦竹钻了牛角尖,是绝不会多嘴的。
米亦竹眼前一亮,吃苦,自己平日里吃的苦还少么?现在最不怕的就是吃苦,只要小命没有危险,还有什么好怕的。
米亦竹冲谢军一拱手,高高兴兴的抬腿进门。
王家的家丁,果然已经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