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城主的庄园,自然跟叶家的庄园挨着。
如果叶家是被陷害的,自然坦坦荡荡,如果他们心里有鬼,慌乱之中,总会露出马脚。
说是个小庄园,骑马绕着地界跑上一圈也得花一两个时辰,西域地广人稀,土地,没中原那么值钱。
景致倒还真的不错,这也是少城主打算过来小住的原因之一,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在在城里待不下去了,出来避避风头。
能让少城主在孤城待不下去的,除了城主,就只有他自己。
就算这些年与城主的关系没那么亲近,可城主也不至于要把这个公认的继承人给逼出孤城。
少城主温润如玉,但是手底下都是初入官场的豺狼虎豹,议政会结束的第二天,方副统领就安排人接管了城主府的防卫,同时接管的,还有城主府在孤城内外所有产业的防卫。
一个都没有落下!
有两处还发生了一点小摩擦,不过方副统领态度坚决,寸步不让。
他与其他官吏不同,就算丢掉乌纱帽,还可以回家做学问,将来地位超然,未必比不上一个学士尊贵。
吴学士得知此事后,面无表情的吐出一句:“心急了些”!
多少还是留了些颜面,没说吃相难看。
这还不算完,紧接着苍鹰卫给城主府上了一份呈文,要求收回城主府所有产业的管理权,既然防卫已由苍鹰卫接手,自然管理权也应一并移交。
城主看后轻轻一笑,在上面写下一个大大的‘准’字。
紧接着,又是一份呈文递了上去,要求将苍鹰卫一分为二,原有的苍鹰卫主要负责城主府及所有产业的安全,新成立的内府则负责打理城主府的产业。
城主在上面又写下一个大大的‘准’字。
于是,内府的牌子又挂了起来,当然驻地还是在苍鹰卫内。
只要不是蠢货,都知道这个内府有多少油水,既然是新设的衙门,靠着少城主那几十位师兄怎么忙的过来,少不得得添些主事的官位。
就算做不了主事,混个小吏干干也好,既能落下实惠,也能跟少城主拉近关系。
于是,家里稍微有点门路的开始四处托人打听,有许多家眷甚至把关系拉到了承运殿。
少夫人一向喜欢清静,可前来请托的又多是长辈,只好皱眉把这件烦心事告诉了少城主。
惹不起,总躲得起!
于是一行人,包括方老先生在内,浩浩荡荡的朝庄园奔去。
孤城人尚武可不是简单的一句话,从族中男子个个骑马就看得出来,庞大的车队,坐马车的男人只有两位。
一位是少城主,不让他骑马是出于安全考虑。
一位是方老先生,他的年纪太大了!
不过方老先生年轻的时候,也是能舞剑开弓,纵马驰骋的。
沿途的庄园主都收到消息,亲自赶到地界迎接,热情的要尽地主之谊,少城主不愿叨扰,可又推辞不掉,只好采取一个折中的办法,就在地界边上搭起帐篷,住上一夜,美酒佳肴自然由庄园主奉上。
就这样,短短几百里的路程,车队却走了好几天,算算日子,米亦竹早已结束放纵,去王府习武了。
安顿好宾客女眷,少城主亲自过问方老先生的起居,见恩师一脸的倦容,少城主打算过几日再聊。
“少城主如果空闲,陪我这个糟老头子说说话可好?”人老成精,方老先生坐在椅子上缓缓开口。
“不急,恩师先休息几日,等养足了精神,我再来陪您聊天。” 少城主一贯比较体贴。
方老先生慈爱的看着这个地位尊崇的弟子,当年收他的时候,也曾犹豫过,想着孤城的继承人如果骄纵蛮横,自己该如何应对。
没想到少城主毫无架子,不但对方老先生极为尊重,也能与师兄们打成一片,特别是对大师兄,一有空就跟在屁股后面师兄长师兄短的叫着。
“坐吧,我身体还硬朗得很。”方老先生说完后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少城主没法,只得坐下,冲站在一旁的王春来轻轻点头。
王春来会意,冲二人鞠躬后,退至门外站定。方府的管家也是一鞠躬,跟着退了出去。
“城主,不,父亲,我是越来越不懂他了。”少城主叹了口气,轻声说道。
“何出此言?”方老先生没想到少城主一上来就把矛头指向城主,心里一惊。
少城主顿了一下,才缓缓说出承运殿的变故,和城主那句冷冷的警告。
听到少城主没了自己的孩子,方老先生的脸上闪过一丝遗憾,既是替弟子惋惜,也是在替孤城叹息!
如果少夫人能生个嫡子,孤城,将无人能撼动少城主的位置,城主,估计也不行!
看出少城主的激动,方老先生伸出手拍了拍他的手背,给出无声的安慰。
“我们的祖先,为躲避战乱,从中原迁至这里,虽隔着千万里,可毕竟流的是一样的血液。”方老先生仿佛回到了当年给少城主授课的日子,语速平缓,吐字清晰。
“中原的太子,小时候受尽万千宠爱,可一旦成年,便谨小慎微,战战兢兢,唯恐踏错半步。”
“为何?”方老先生看着少城主。
少城主听的很仔细,没有出声,他知道方老先生的习惯,这句话不需要自己回答。
果然,方老先生很快就接着说道:“太子年幼时,帝王正值壮年,此时的父子与寻常百姓家无太大区别,可一旦太子成年,帝王却慢慢日薄西山,父子依然是父子,可在帝王眼中,太子还是蚕食者。”
少城主皱眉,看向自己的恩师。
“帝王日复一日的衰老,不得不将手中的权力逐渐让度给太子,可权力啊,在帝王眼中,那是人世间最美妙的东西,怎么舍得与他人分享。”方老先生还是慈爱的看着少城主。
“于是,太子就会变成帝王的眼中钉,也是时刻提防的对象。”说完后方老先生缓缓闭眼。
这些道理,少城主早已悟了千百遍,此时恩师虽然说得通透,可少城主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恩师,承运殿——”少城主欲言又止。
“还没明白?少城主啊,刘忠是什么人?是城主府的大总管,城主让他清理承运殿,是让他往死里得罪您,绝了他投靠您的心思。至于少夫人的事,您读书的时候,我讲过那么多关于后宫争斗的典故,您仔细想想!”有些话,方老先生不能说得太直白。
少城主并不在乎承运殿被清洗,一直让他咬牙切齿的是居然有人敢暗中谋害自己的子嗣,王春来查了这么久,还是没能发现半点蛛丝马迹。
方老先生见少城主当局者迷,又轻轻吐出几句:“少夫人没了孩子,谁,受益最多?”
少城主眼前一亮,随后脸上罕见的浮现出杀机,是啊,谁受益最大,谁的嫌疑也最大。
少城主起身,冲方老先生拱手弯腰,慌得老先生急忙起身避过,少城主连忙上前扶住,伺候他坐下后,又埋怨了几句。
“礼不可废!”还是那句老话。
聊完这件事,少城主又把话题引到城主那句冷冰冰的警告上。
方老先生沉思良久,他也猜不透这句话里的意思,少城主是城主夫人所出,是城主唯一的儿子,族中就算有杰出的青年才俊,可与城主一脉关系甚远,没道理放着自己的儿子不管,去扶持远房的族人。
除非——除非——
方老先生想到一种可能,浑身一抖,眼神复杂的看向少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