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韵被送回了家。
她一回到家,就进了透明玻璃花房,傍晚天色渐暗下去,花房里也黑了,不得不开了灯。她还记得去照顾自己的那些花,给它们浇水。
“周姨,我来帮你吧。”沈般般过去帮忙。
周韵应了声“好”,“你怎么还不回去,孩子们都放学了吧,在家里等你们回去吃饭吧。”
“她们这几天在傅家住了。就我和寒周两个人在家。”
由于周韵目前的情况,三个孩子都被送到傅家了,沈般般和宋寒周才能专心地商量解决这边的事,今天带周韵去检查身体,两人都请了假没去公司。
沈般般看了眼玻璃花房外,正在交谈的宋寒周和苏筝,“今天晚上寒周来做晚饭,我们就等着吃好了。你想吃什么呀,我让他给你做?”
周韵听了下手中的动作,认真地思考了起来,随后莞尔一笑,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你们想吃苹果派吗,我给你们做,好不好?”
“……好。”沈般般想起宋焉那封信里提到周韵为他做的苹果派,眼泪瞬间流下来,她慌忙转过身去,把眼泪擦掉。
玻璃花房外,苏筝站在宋寒周面前,语气十分的严肃,“得了阿尔兹海默症的病人记忆功能退化的过程有快有慢,你们做好心理准备。按照周姨的情况,她大部分时间是意识清醒的,记忆混乱的次数却在增加。也许下一次就急剧退化了。谁也说不定。”
“我知道了。”
夜色里,宋寒周的神情淡的很,仿佛一阵微风就能把他所有的情绪吹走。
苏筝听到他只是冷淡地回了自己四个字,有些气结:“我说了这么多,你到底听进去了没有。你是打算把周姨送到医院里去,还是找专业的看护人员到家里来照顾她。她现在不适合一个人待着。而且周姨性格那么要强,你下午有没有说服她接受治疗?”
宋寒周:“没有。”
苏筝没听清:“什么?”
宋寒周掀了下眼皮子,“我没有说服她接受治疗。”
苏筝瞪大双眼:“你不会是同意了她去瑞士接受安乐……”
后面那个字,苏筝实在说不出口,他揉了揉酸胀的眼睛,用力抹了把脸,才转回去正视着宋寒周,“你想好了吗?”
“趁着她还清醒,让她自己做决定吧。”
宋寒周的语气很慢,一句简单的话,分了两次才说出来,他朝花房里的周韵和般般看去,两人不知道讲到了什么话题,脸上都带着明显的笑意。
晚饭,周韵亲手制作了一道苹果派。
准备好食材,全部都弄好后,将烤盘放入了烤箱,她才离开厨房,叮嘱沈般般和宋寒周看好时间,她上楼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再下来。
厨房里的小两口,陷入了沉默。
沈般般望着宋寒周的背影,从身后抱住了他,脸颊贴在他的背上,声音软软的,带着潮湿的泪意,“我跟秦姨说了周姨生病的事。她会从英国过来,陪她住一段时间。有朋友在身边,周姨会开心点。”
宋寒周轻轻“嗯”了声,继续搅着锅里的汤。
“周姨刚才跟我说,她不希望你为她的选择感到伤心。”
“我知道。”
“那你伤心吗?”
宋寒周转过身来,面对着担忧的爱人,拨开她垂在耳边的头发,轻抚到耳后,俯下身轻吻着她的嘴唇。所有的言语都在唇齿相触的那一刻,明白了彼此。
他们在厨房里相拥着,轻吻着,烤箱里散发着苹果派的清甜。
仿佛重现当年,年轻时期的宋焉和周韵,在曾在充满着苹果派香味的厨房里相拥轻吻,全世界只有彼此的心跳声,贴在滚烫的胸口,亲密无间地感知着浓浓的爱意。
相似的场景,落在周韵的眼里。
她站在楼梯上看了一会儿,眼里闪动着欣慰的泪花,手里紧紧握着那封信。
刚才她上楼去,进了卧室,看到床边放着一封信,信封都是很旧的痕迹,刻满了岁月的刮痕。可是她能认出来,那是宋焉的笔迹。
仿佛这封信是在他早上睡醒后没多久,偷偷放在那里的,为的是旁边的妻子能够一睁开眼,看到他的歉意。
那个斯文儒雅的男人连道歉方式都那么儒雅文气。
那天晚上,周韵吃到了味道熟悉的苹果派,送走了宋寒周和沈般般。
夜里,她独自躺在床上,望着床头上静静躺着的那封信。这封信她始终没有打开过,她原本想拿着它去问宋寒周,这封信哪里来的。
但是她看到厨房里亲吻的他们时,止住了脚步,悄悄回去了。
晚饭时,她并没有提起那封信,假装没有看到,而宋寒周和沈般般也默契地没有说起这件事,晚餐的气氛很愉快。这是周韵吃过的最温馨的一顿饭。
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要不要打开这封信,看看里面写了什么?
犹豫了半晌,她翻身背对过去,关上了灯,屋子里陷入了黑暗,她什么也看不见了,就这样吧。不看了。
反正都会忘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