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寒周喝了一口手里的茶,皱了下眉,被周韵留意到了。
“怎么了,不习惯这个酸酸甜甜的味道?”
“般般在家里煮过。”宋寒周不是不喜欢,而是很喜欢,只要是跟般般有关的一切,他都情不自禁会接受。
“就是她教我的。她来这里煮过一次,我很喜欢,向她讨来了配方。”周韵微微一笑,拿起透明玻璃的茶壶,又往他的杯子里续了些。
然后,两人都不说话了,只是喝茶。
宋寒周喝完茶就走了,仿佛他过来只是为了来喝茶的,没有其他别的事。
到底是母子连心,一个不说,一个不问,但是周韵还是感觉出了这个从小与自己生疏的儿子在主动与自己拉近距离。只是母子俩都是内敛的人,在情感的表达上,太过生疏了,还没习惯向彼此表达更亲近的方式。
后来,奇怪的是,盛势来的次数也多了。
周韵年纪大了后,一转身,就会忘了坐在身边的人是谁,就会叫错名字,“寒周,你帮我把那盆白玉兰搬过来。”
回头一看,是盛势坐在那里。
“你看我的记性。刚一转身就忘了。”周韵有些懊恼地轻拍了下自己的额头,表示歉意,随即连自己都笑起来。
盛势早就主动帮她把花搬过来了,问她:“放哪里?”
周韵走在前面,在客厅里走了几步,指着黑桃木做的仿古台架,“那个台子上吧,偏阴点不容易晒坏。”
架子旁边,是一块丝绸制作的黑色屏风,一针一线都是请手艺高超的刺绣师绣上去的,通过光的折射,丝绸的光泽会显现出山河的侧影。
在最左上角,是一行白鹤,振翅飞入云里,与山河合影。
周韵很喜欢黑与白的古典极致搭配。她在过去的每场演出里,演出的钢琴颜色不是黑就是白,她的演出礼服也是与之成双的白或黑。
她从不曾穿太明艳的颜色。
除了那股流淌在黑与白的优雅里,其实,也跟她的性子有关,非黑即白,爱或不爱,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从不拖泥带水。
她决定爱宋焉的时候,就热烈分明;不爱他的时候,就恨得也分明。
怀疑的种子一旦在心里埋下,都无法消除她心中的阴影。也许是她固执,太骄傲了,不愿意听宋焉的解释,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回头想来,她最痛苦的时期,也是宋焉最痛苦的时期,从那以后,她将他越推越远,直到他重回另一个女人的怀抱。
或者说,她只是暂时的过客,盛藜才是宋焉一直想要的归宿。这样反而让她好受点,至少宋焉从头至尾没有爱过自己,也就无所谓变心或背叛。
周韵从不曾得到丈夫的爱。从不曾。她只是宋焉生命里一个固执又骄傲的闯入者。她无数次说服自己,以求心里的安慰。也能够对宋焉的死亡减轻心理上和精神上的负担。
“放好了,怎么样?要调整位置吗?”盛势轻声征询她的意见。
周韵目睹他回眸,从惊艳的屏风背景前脱颖而出,立即想到第一眼就爱上的芝兰玉树般的男人,嘴角不自觉上翘,“果然是独一无二的。”
“这盆花?”盛势误解了。
周韵走到那盆价值六位数的白兰前,低下和煦的目光,似在回想往昔,“我第一眼见到你们父亲,就想到了兰花,洁白无瑕,温其如玉。我因得不到他而失了心智,毁了他和你母亲的幸福。你怎么不怪我呢?”
盛势心颤了下,笑容凝固在嘴角,“其实我母亲……”
“她怎么了?”
周韵抬头看向他,朦胧混沌的视线里露出一丝的困惑不解。
盛势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来,“她也没有错,你也没有错。只能怪父亲优柔寡断,同时辜负了两个爱他的女人和两个家庭。”
周韵愣住了,拍拍他的手臂,“来喝茶吧。今天我给你做其他的茶。”
她又叫错了名字。
盛势蹙眉,预感不祥,这次她叫错的是宋焉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