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时差,宋寒周还没有睡觉,那边天刚刚黑下来没多久,他也没有心情和胃口用晚餐,酒店送来的食物原样摆放在餐车上,连个盖子也没打开。
他只喝了一杯浓美式咖啡,冲散脑子里的睡意,其实他也没多少睡意。
前几年,他的失眠症变得很严重,他眼睛也看不见,常常是睁着眼睛在床上躺一夜,一夜一夜地熬,几乎把身体熬垮了。
后来苏筝没有办法,只能给他开加大剂量的安眠药,才能够让他闭上几个小时的眼。睡一个安稳觉,对宋寒周来说是很奢侈的事情。
隔壁的房间里谈判小组还在连夜工作,时不时的争吵辩论声隔着一道厚厚的门响起。
“寒哥……”
陈斯年小声地推开门进来,隔壁的讲话声如一道海浪扑到了这间安静的房间里,喧哗哗啦的水声,打破了平静的氛围。
他看见宋寒周仰头靠在沙发沿上,闭着双眼,以为他睡着了,正准备悄悄退出去。
宋寒周仰直脖子,带着淡淡倦意的目光直射过去,“说吧。”
陈斯年被他的目光射中,脊背不由得升起一股凉意,身体站得更笔直,“容皆愿意跟我们这边协商,不过他要亲自跟你对话。”
以前就是这样,陈斯年有几分畏惧宋寒周。
与其说是怕,不如说是敬,高处不胜寒的心生畏惧。
由于年龄小几岁的关系,跟宋寒周并不是一块长大的,宋寒周和他堂哥陈渡、他堂姐陈雯舒,还有霍慎苏筝他们是差不多同龄,因此成长的步调一致,关系更密切些。
陈斯年在他们身后,就是个小跟屁虫。
还有就是,陈斯年母亲是别国外交官的女儿,他是个混血儿,常年跟着父亲母亲在国外生活,直到成年后,才被送回国,融入进庞大的家族里,认识里里外外的人和事。
但就是他在外面,也听过宋寒周的名字。
周家那位天之骄子,毫不费劲地站在了那个高高的位子上,每个大人口中都对他夸赞不已,向来是行事低调、性子内敛,却无法让人忽视他的光芒,陈斯年将其形容为“黑暗中的一道光”,神秘感十足,又耀眼夺目。
说来好笑,陈斯年从少年时期就太过关注宋寒周,总是收集他的各种成就事迹,还把他的照片存在手机里常常拿出来看,他那个接受度宽容的母亲以为自己儿子是同性恋,偷偷暗恋宋寒周,不仅没打击他,还鼓励他接受自己的性取向。
少年时闹出的笑话,也就家里人知道。陈斯年是不会把这种丢脸的事拿出来说的,他单纯就是仰望这位周家的兄长。
男人无论什么年纪,都有好胜心。
陈斯年把宋寒周当作一个偶像和哥哥崇拜,也把他当作人生的目标和对手。
直到有一天,他从陈家长辈那里听到宋寒周遭遇车祸,脑子里想起了宋寒周的父亲在三十几岁时也是遭遇车祸意外身亡,或许这是一个家族延续下来的诅咒。陈斯年当时大脑一片空白。
幸好,人没死,就是瞎了一双眼睛。
从陈家长辈可惜的语气里,陈斯年陷入了久久的怔忡中,一个骄傲无比的男人,从此眼睛失去光明,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陈斯年悲观地以为宋寒周从此跌下神坛,他自以为的对手好像那束光在黑暗中也消失了似的,有种梦碎的错觉,徒留空虚的无所适从和震惊茫然。
更令他没想到的是,宋寒周变成这样是为了一个女人。
这是陈斯年怎么也想不到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