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听,脚下加快了步伐跑的更快了。
但我始终是一个未成年少女,不知跑了多久有些体力不支,加上天黑慌不择路,云山这么大,不知道跑什么地方去了。
后有追兵,我一刻也不敢停,却不知不觉闯入一个地方。
当时我脚下一滑,不知绊到个什么东西,一个扑街的动作差点给我摔了个狗吃屎,爬起来拍拍地上的灰,却见眼前黑漆漆的,一个又一个的小土包。
是个坟场?
我顿时毛骨悚然,怎么闯到这破地儿来了。
记得师父说过,后山有块葫芦地,里面埋的全是一些邪物,有鬼有尸有妖。是师父年轻时云游在各地收伏带回来的。
因为葫芦地地如其名,肚大嘴小。
入口处是一个狭窄的关隘,里边儿却大的出奇。
这种地形在风水上来说就叫葫芦地,本意取葫芦化煞的作用,将邪物全部困在葫芦的大肚之中,叫它们出不去。
现在我无意间闯入这个地方,一抬眼,就看到面前的三个硕大的坟包上坐着三个黑漆漆的剪影。
那样子,似乎是一块黑卡纸剪出的人形坐在分坟头上。
我却知道它们并不是什么剪影,因为师父说过真正的鬼是没有任何形状的,它们本身就是一团黑漆漆的东西,即使在月光下也不会有影子。
所谓魍魉待影影待形,什么意思呢?
人在太阳下会投射影子在地上,那个影子周围的一圈又有个微影,也就是说微影是依靠影子的存在,而影子又是依靠人存在。
麻衣神相秘卷上说过:影子,其实就是人的魂魄。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人的影子在太阳光下层层叠叠,影子之下还有微影,因为三魂七魄都聚于此,被阳光层层叠叠从肉身中照射出来。
可影子一旦脱离人,就会连微影也不存在了。
只剩下个黑漆漆的剪影,就和我面前的场景一模一样。
它们虽然只有一团黑漆漆的形状,但你如果站在他们面前,仍旧能感觉到他们在看你,那种冰冰凉的感觉,盯的你毛骨悚然。
我当时本应该害怕,却因为被追杀憋了一肚子火。
现在一见逃跑不成反遇鬼,火气更大了,冲坟头上的它们梗着脖子就来了句:“看什么看!?滚!”
它们一听,面面相觑。
跟着似乎生气了,坟地里顿时阴风阵阵。
此时正好一段云飘过来遮住了月光,地上光线似乎不那么明显了,但依旧能看到,葫芦地大大小小的坟包里,无数的黑剪影从坟前冒出头来,正伸手慢慢往外爬。
准确的说,是朝我爬来。
我吓的大惊失色,赶忙拿出刚才逃跑时从屋里顺走的小红伞,“啵”的一声打开,遮在脑袋上。
那些黑剪影一见,顿时不往外爬了。
反而一个个看着我,慢慢缩回去。
我松了一口气,还好带了这把蔽阴伞出来。师父说过这伞出自一位能工巧匠之手,是用死人的头发做的,不知用什么漆成红色。
人躲在这伞下,脏东西就看不见你。
再一看,那些黑剪影已慢慢褪去,连坐在坟包上的三个黑影也飘忽不见了。
还好,安全了。
正在我要把心放到肚子里时,只听葫芦地外不远处一个尖细的声响起:“空气中有她的味道,肖坤宁那个小贱人一定往葫芦地里去了!”
不用说这声音是林沉烟的。
当即心中毫不客气给了她一顿臭骂:你妈的,对我的味道这么熟悉,鼻子那么灵咋不去当猎犬?
她那边话音刚落,一阵七零八落的脚步声冲着葫芦地过来了。
我刚想转身就跑,却想到一件事:如果我就这么走了,他们迟早也是要追上来的。现在走夜等于白走。
环视了一下葫芦地,顿时想到个主意。
师父说过殷商时期封神交战,很多有能耐的人利用奇门遁甲将敌人挡于阵法之外。当时听起来很牛逼的亚子,我后来还专门去找了这本书来学学。
其中有个玉女返闭局,就是可以敌人挡住甚至困在原地打转的一个阵法。
想到这儿,我赶忙按照书中所讲的方法,在原地捡了七个小石头,分别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排在葫芦地的入口,跟着以禹步左右各开六尺,吸收死地的生旺之气后,即站在原地叩齿结印。
其实按照书上教的,要反杀敌人于阵中,必须让这个阵法吸死绝之气,这样敌人就逃无可逃,一会儿冲进来全得丧命于此,加上葫芦地本来就是个凶地,他们跟过来进了阵法,绝对有来无回。
可我牢记师父说的,得饶人处且饶人,不必赶尽杀绝。
就吸了生旺之气,只叫他们在原地打转,困个几小时,等我走远了他们再出来,到时候我已经安全了。
看到地上生旺已成,我双手结印,在心中默念:“出天门,入地户,闭金关,乘玉女,谨请五女,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勾陈,六合。六丁六甲,十二时神,乘我而行,至云山葫芦地葫芦口奉行执手,莫放小人入。左右近防,随行随共,随卧随起来。君子见之,喜乐倍常,小人见之,欢喜惶惶,所向元殃。”
念完四周就起了一阵淡淡的雾,我一见心中大喜,知道玉女返闭局已成,赶忙拿起小红伞,穿过葫芦地走了。
一边走一边想,这玉女返闭局能挡他们十二个小时,足够我跑到任何地方了。
就且让他们在这个葫芦口困上一段时间吧。
果然,我刚走出去没几步就听见林沉烟尖着个嗓子大叫:“人呢!人呢!我刚明明看到她往这边走了!!!”
跟着一个男人的声音:“你他妈别逼逼了,我们现在遇上鬼打墙出不去了,老子安静点儿!你们哪一个是童子!过来对着空气撒泡尿!”
我打着小红伞,嘴角扯起一抹笑,心想这不是鬼打墙,你们把天底下的童子都找来朝空气尿尿也不管用,安安心心呆着吧。
随即不再管他们,加快脚步下山了。
我心中清楚,要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个地方,找个藏身之所躲起来,好好理理最近发生的事,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办。
谁知刚走到云山脚下,我就察觉到异样了。
只听一阵呼呼的风声,吹的边上的黄荆棘条子都弯了腰,附近的植物都翻了白叶子,可见风力之大。
现在是夏天,又没下暴雨,天上明月当空,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风。
有猫腻。
这个念头刚一起,只听一阵清脆的“咔咔”声,似乎骨头在风力的碰撞下发出的,那声音和我小时候调皮,用捡来的狗骨头穿成风铃,挂在窗户上被风吹时互相碰撞发出的声儿一模一样。
但更诡异。
除了骨头碰撞的声音,还有呼呼穿过骷髅头的诡异风声,同时一阵刷拉刷拉的爽滑声,似头发抚过树林。
我一下想起,这不是之前黑衣阿赞来找师父威胁他帮忙找青蚨时,带来的寂静塔和转经筒发出的声音么?
那转经筒上全是死人的头发,现在在这个草丛里放出来,可不是刷拉刷拉的爽滑声么?
因为那些发丝,正穿过我附近草丛,直直向我逼近。
我暗叫不好,转身要跑,却迎面和一个穿黑袍子,将自己全身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人身上。
他一把卡住我的脖子将我拎起来,吐出的口气如寒冰般让人恶寒:“小孩儿,我等你好久了。你想跑哪儿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