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清好似看弱智一般看着李存希,“我又不是苦行僧,也不是囚犯,凭啥有钱不花?”
李存希点了点头:“您说的对,那您有没有想过,其他人也不是苦行僧和囚犯,他们在收入增加之后,也会升级消费,从粗茶淡饭到大鱼大肉,从衣不蔽体到穿金戴银,从徒步走路,到自行车,再到摩托车,乃至汽车。”
“正所谓饱暖思淫,欲,除了物质,人们在精神的追求也会变高,比如游遍祖国大好河山,再比如写字画画,唱歌跳舞,收藏。”
“总而言之,需求会随着收入不停提高,而我们国家想要满足大家不断提升的需求,就需要更多资源,而这些资源,只靠国营厂远远不够,需要引起非公有经济,来不足国营厂的短板。”
其实辩论就是布置逻辑陷阱,用以偏概全,预设答案,不当类比,乱赋因果等手段,把两件不相干的事情,搅和在一起,并且让对方觉得有理有据。
陆文清面露思索之色。
好似在消化李存希的话语。
过了一会儿。
他一改刚才的傲慢,用请教的口气继续问:“假定你说的没问题,那如何保证人们收入会提高,又如何保证人们收入提高后,各种需求能得到满足?”
李存希喝了口茶水,顺便拿起茶壶,帮两人倒满,这才回道:“第一个问题,很简单,让一批人富起来,再拉着其他人共同富裕,第二个问题,其实并不是问题,人们收入提高了,有了需求,自然有市场供给。”
“不理解。”
陆文清摇了摇头。
李存希笑问:“您知道我开的服装店么?”
“知道,晓燕服装店,很有名,我太太从你那买了件羽绒服,足足花了我一个半月工资。”
陆文清一脸肉疼。
“恩,我的衣服都不便宜,利润也极高,普通人几乎都是看看不买,或者买地摊上款式差不多的冒牌货。”
“照这种情况,我的店应该倒闭才对,但好在这里是京城,收入三位数以上的人极多,他们便是我服装的主力消费者,而我也满足了他们更高的消费需求。”
李存希说到一半,抿了口茶水,继续说:
“再拿您买的羽绒服举例,我的店员至少能拿十几块的提成,作为我上游供应链的村镇企业,也拿了比寻常服装加工高一倍的单价,这便是先富带起后富。”
“请问这样举例,您能懂么?”
陆文清微微颔首:“照你这么说,个体户也不是一无是处,可是,人性难料,你怎么能保证所有人想你一样,不压榨剥削别人,能足额的缴税给国家呢?”
李存希思索片刻,回答:“交税问题,要上面完善监管制度,比如像我这种个体户,营收堪比中型国营厂,再与那些小个体户放在一块收税,很容易被庞大的个体户数量掩盖,偷税漏税,既然如此,不如把类规模较大的个体户,单独列出来,定向征税。”
“而剥削和压榨,肯定会有的,但我相信,随着市场开放,工作机会多了之后,人们肯定会择优选择工资高的工作,而想要剥削的工厂老板,低价招不到人,自然会提高工资,并且国家也要出台相应的措施,保障工人们的权利。”
“我现在相信那篇文章是你写的了,你小子见解独到,比之我认识那些经济学家也不遑多让。”
陆文清由衷的夸赞。
“您过奖了,我就是在私人饭局里,才敢胡乱说而已,在其他地方也不敢乱说话。”
李存希故作谦逊。
他说这一切不是卖弄什么,只是让陆文清认同他这个人,建立平等沟通的基础,这样才有条件,说服对方帮忙刊登那篇报告。
陆文清闻言露出玩味的表情:“既然不敢乱说话,那为什么发表那篇文章,上面有些观点,可比刚才说的大胆许多。”
李存希故意沉默了一会儿,又重重叹气一声,说道:“陆主编,我和您也挺投缘的,场面话就不多说了,我和您交个实底,我铤而走险发表这篇文章,只是为了自保。”
“既然要自保,那更不该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以你的见识,应该知道,这文章发出去,无论上面赞不赞同,你的收益都不会太大,而负面影响,却是毁灭性的。”
陆文清忍不住插嘴。
这文章发表出去,只有两个结局,坏的结局,上面不认同这些观点,并且觉得李存希思想太左,是那种彻头彻尾的资本家,抓进去重新学习,其产业也会受到严厉打击,并入国营企业,而他也会受到牵连,挨个处分。
好的结局,李存希的观点,受到上面赞同,但以他对上面揣摩,李存希会得到极其有限的政策支持,并且出现在上面视线中,重点观察,干好了,没有奖励,干不好,那抱歉,该罚还得罚。
李存希无奈道:“前天有两位副局,找我谈话,认为我的炸鸡店有风险,希望我无偿上缴,您说我该怎么办?”
陆文清不以为意:“只要你行得正,坐得端,你可以选择不上缴,他们能拿你怎么样。”
“陆主编,不是人人都像您这样正直无私,而针对我的人,就是规则制定者,就算我没有把柄,只要出几条相关规定,便可以把我的生意给搞死,到时候,我依然是一无所有,所以,我没得选,只能通过发表文章方式,提高自己影响力,引得他们忌惮。”
至此。
李存希把自己打算,全都说了出来。
陆文清假如还不帮忙。
那他还有个备选,就是走广播这个途径,但这种一次性的传播途径,效果肯定不如纸媒那么影响深远。
陆文清拧着眉,似是在纠结什么。
过了一会儿。
他开口道:“抱歉,我虽然很欣赏你的观点和主张,但就发表文章这事而言,你的目的还是为了自己赚钱,我说服不了自己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