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的大杂院大同小异。
不算宽敞的院子内，挤着数间房子，这些房子也不像四合院那般规整，往往是以不规则形状分布，从而形成一个院子。
李存希随便敲开一户人家，问出李菊福居住屋子所在。
砰砰砰。
他用力拍打木门。
不一会儿。
一个干瘦矮小的中年人打开门。
“你谁呀？”
中年人很不客气的问。
“我叫李存希，您应该听过。”
“哦，原来是老白家女婿，进来吧。”
李菊福让出道来。
两人进屋后，发现老李家一家五口正在看电视。
此刻央视正在播放《霍元甲》
这也是内地引入的第一部港剧，反响十分热烈，尤其是片尾曲《万里长城永不倒》更是全民传唱。
李存希目光瞥到电视机前一个熟悉的身影。
竟是同在秀水街摆摊的朱三。
此时。
他心里某条不符合逻辑的线，突然捋顺了。
白老二来找老李借钱，而朱三是老李女婿，并且晓得他这个白家女婿，在秀水街赚钱，有还款能力，所以故意借出一千块，打算狠狠讹一笔。
“朱老板，见到我不打声招呼么？”
李存希故意问向对他视而不见的朱三。
朱三又坐了十来秒，才缓缓起身，满面笑容的走了过来：“咦，李老板怎么来我家了。”
李存希不咸不淡的回道：“朱老板，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如果我没猜错，是你让老丈人借我二哥一千块钱吧？”
朱三不知是被李存希猜中心思，还是没想到李存希说话如此直白，大概愣了几秒，才恢复笑容道：“果然啥都瞒不过李老板。”
他从衣服里掏出一包红塔山，抽出一根递给李存希。
李存希摆了摆手。
朱三便递给自己老丈人：“爸，您看电视去，我和李老板聊。”
李菊福点了点头，回到电视机前。
朱三自己也点上一根烟，吐出一口烟雾，轻声道：“其实李老板大名，我早有耳闻，但没法把您这个做生意稳准狠的角儿，与那个传闻中的废物女婿联系在一起。”
李存希没有言语。
朱三继续自言自语道：“其实我也是一个上门女婿，但我比你好一点，我是地地道道京城人，结婚前也有工作，但结完婚，偷厂里东西被发现，开除了，得亏那时没严打，不然高低要蹲两年。”
“朱老板，我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好，得罪了你？”
李存希打断朱三碎碎念。
“瞧您这话说得，如果没您，这家里的电视，我老婆的牛仔裤，还有我这大金佛，以及借您表弟那一千块，都不可能有。”
“您对于我犹如再生父母，别说得罪我，就是当面扇我两个巴掌，我都不介意。”
朱三假惺惺的说道。
李存希闻言从布袋里抽出二十张百元外汇券，放在桌上：“如果朱老板还惦念我带你发财的恩情，那您高抬贵手，拿走这两千块外汇券，把二哥写的条子给我。”
两千块外汇券，有门道至少换2800以上，对于借出一千的朱三来说，已经是很高的回报率了。
“不成，我当初借您二哥一千块钱救急，已经还清您带我发财恩情了，所以咱们，还是得亲兄弟明算账，借一千，还一万，一分不能少。”
朱三不肯松口。
李存希无奈道：“可我没那么多钱。”
“没钱，您不是有货么，拿您衣服抵债。”
朱三目光灼灼，丝毫不掩饰眼中的贪婪。
他自始至终就是奔着李存希货去的。
假如能把李存希货弄过来，一万块钱的货，可以创造两万块的价值，对他来说，简直赚死了。
李存希突然伸出手，抓住朱三后脖子，往前按了按，寒声道：“老朱，有句话说得好，见好就收，拿了这两千块，咱们以后还是朋友，有发财的事，我还带着你，不然咱们可就不死不休了。”
朱三脸色也阴沉下来，抬眼狠盯着李存希：“李老板，您别看我和谁都乐乐呵呵，其实我也不是什么善茬，不信您问问您二哥那胡同串子，问他怕不怕我，见我面是不是得恭恭敬敬叫一声三爷。”
两人对视片刻。
李存希松开朱三脖子，笑道：“哦，原来三爷也是混过的？真是失敬。”
“好汉不提当年勇，您看这债？”
“明天在秀水街一手交钱，一手交条子。”
“好嘞，我送送您。”
朱三笑吟吟的把人送出屋外。
吱呀。
屋门关上。
朱三脸又黑了下来，摸着自己脖子骂道：“这山里来的土包子手劲真他妈大，差点把老子脖子捏断了，也就是碰上严打，早个一年，他敢这样对我，老子非把他屎打出来。”
老李走到朱三身旁，开口询问：“好女婿，这个白家废物女婿，真有一万块钱给咱？”
“放心吧，这乡巴佬那些衣服，起码值两三万，这一万块对他来说，还不是手拿把掐。”
朱三说着一把搂过媳妇，吧唧亲了一口，得意地说：“媳妇，咱们马上步入万元户行列了，高不高兴。”
..........
次日。
秀水街。
金文十分鬼祟的回到摊位内，从怀中掏出两摞大团结，递给李存希。
“那换外汇券的孙子就给咱们1.45的比例，多一分都不给，这是一万四千五，我按照您吩咐，单独点出一万块钱，就是那摞厚的。”
“取款单呢？”
李存希又问。
“哦，差点忘了。”
金文又从口袋里拿出两张单子，一张一张拍在摊位上：“也是按您说的，把换的一万四千五，全部存进银行，然后马上取出来，为了这事，柜台那小娘们，快把我祖宗十八代问候一遍了。”
“辛苦了。”
李存希把薄的那摞钱和单子收进口袋，继续吩咐道：“你把朱三喊过来。”
“喊那晦气东西干啥？”
金文提起朱三就心烦。
“赶紧的。”
李存希一瞪眼，金文才不情不愿走向朱三摊位。
不一会儿。
朱三满脸堆笑的走了过来。
不待他说话。
李存希把一大摞钞票扔在摊位上：“点一点吧，没问题把纸条给我。”
“好嘞。”
朱三赶忙拿过钱，仔细的清点着。
金文见状急声道：“希哥，你给这孙子钱干嘛？”
“等会儿说。”
李存希面色平静。
一千张钞票。
朱三来来回回数了六遍，才心满意足掏出一张纸条：“李老板，咱们两清了。”
“嗯，朱老板慢走。”
李存希接过条子，确定是他那傻逼二舅哥的字迹，便揣进怀里。
朱三把钱藏进怀里，快步走回自己摊位。
“希哥，到底咋回事呀，是不是朱三那孙子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找人弄他！”
金文说到最后，双眼都开始充血，明显真急眼了。
李存希见状心里多了几分宽慰。
他伸手拍了拍金文脑袋，淡声道：“别天天想着打打杀杀，想要报复一个人，有的是办法，坐下，我和你说说为啥给朱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