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之中的战火已经平息,县衙各堂各房已是满目疮痍,到处燃烧着尚未熄灭的火焰,空气中依然弥漫着呛鼻的焦味,青石板铺成的道路,渗着丝丝干涸成深褐色的血液,满地都是横七竖八倒着的尸体和残肢断臂。
潘部总冷眼看着几名投诚官军抬着几具扭曲的尸体经过,在县衙外的广场上排成一排,迈步走进县衙后堂之中,看着被大火烧塌的厢房,幽幽叹了口气。
武乡义军杀入后堂,残存的闻香教徒退入厢房之中,不知怎的,忽然内乱起来,有些人冲出来投降,有些则放了一把大火,把自己烧成了焦尸。
投降的闻香教徒颤抖的跪在一旁,潘部总是想将他们斩尽杀绝,但如今那惠普和尚不知踪影,他也得留下几个活口来审问闻香教的情报,只能捏着鼻子留他们一条小命。
所部教导见潘部总来到后堂,紧皱着双眉走了过来:“询问过了,惠普那贼秃驴翻窗逃了,这些闻香教徒见咱们杀进后堂,想要去寻那贼秃驴赐‘佛旨’,进了厢房却发现贼秃驴跑了,有些人要投降,有些人要顽抗到底,所以才自己乱了起来。”
“贼秃驴,跑得还真他娘的快!”潘部总冷哼一声,问道:“老康,县衙附近值守的弟兄们呢?他们没发现那贼秃驴?”
“秃驴没见到,倒是有个道士翻墙出去了!”康教导脸上半是遗憾半是愤怒:“明摆着的,那道士就是惠普那贼秃驴假扮的,看守那边的投诚官军追了一阵,但他们都是外地人,对渑池的街巷不熟悉,跟丢了。”
“干他娘!佛爷就只顾着照拂这些贼人!”潘部总怒骂几声,喘着粗气说道:“无妨,各部已经在分兵平定城内了,等城内平靖,咱们再调大军搜捕便是,搜出来,定要他碎尸万段、死无葬身之地!”
“我们有纪律,至少要公审之后才.......”康教导说了了一句,见潘部总冷眼看来,不由得愣了愣,语气严厉了起来:“老潘,纪律就是纪律,咱们武乡义军为什么跟别的军队不同?因为咱们人人严守纪律、个个以身作则,你我都不例外,甚至吴帅也不例外,你也听了杜辅政不少的课,你也知道,咱们武乡义军不单单是一支上阵杀敌的军队,还是一支榜样之师、模范之军,是要引领天下万民官绅移风易俗、重构世间秩序的队伍,纪律和规章,最为重要!”
潘部总与康教导对视了一会儿,低下头去点点头,康教导叹了口气,语气放柔了一些:“老潘,再怎么想为弟兄们报仇,也得跟上面报告嘛,这帮闻香教徒杀了咱们这么多弟兄、造起这场大难祸害百姓,还让杜辅政生死不知,黄副元帅和吴帅都不会放过他的。”
“一刀砍了太便宜了,至少得凌迟!可惜吴帅不怎么喜欢这种酷刑......”潘部总揉了揉脸:“得了,抓不到人什么都是空话,我先去组织城内各处平乱,那些闻香教的家伙和青皮无赖们闹得太久了,让本部总拿他们好好出出气!”
说完,不等康教导反应,潘部总扶着腰刀转身就要往堂外走,一名亲兵却忽然飞快的跑进后堂,见到潘部总和康教导两人,兴奋的大喊起来:“潘部总,杜辅政还活着,杜辅政无事!”
“什么?杜辅政无事?”潘部总和康教导双双大喜,赶忙冲上前去问道:“杜辅政藏在哪里?可有损伤?”
“毫发无伤.....不对,也不能算毫发无伤.....”那名亲兵忽然噗嗤一笑,又赶忙止住笑,回道:“杜辅政和一名护卫亲兵一起藏在附近的一座民宅里,两人都平安无事、没有伤损,还有那惠普和尚也欲藏身那处民宅,被杜辅政他们给擒住了。”
“天佑啊!此乃天佑啊!”康教导哈哈大笑起来,扯了扯潘部总的衣服:“老天总是保佑善人的,哈哈,杜辅政无事不说,还能擒了那贼秃驴,省得咱们全城大索的麻烦了。”
潘部总也哈哈大笑几声,抬脚就往县衙外走:“走,我先去安排军务,老康,你先去见杜辅政他们,我等会就来。”
那名亲兵却赶忙伸手拦住,面容极为古怪:“潘部总.....那个......杜辅政说让您打几桶水去,能打多少就打多少......”
杜魏石脱得赤条条的,提起一桶水当头浇下,奋力的搓洗着身子,感觉自己皮都快搓没了,身上的臭味却依旧没有散去。
潘部总和康教导憋笑憋得脸都扭曲了,他们带来的女护工早就捂着脸逃出了院子,周围帮忙的亲兵和战士一个个捏着鼻子捂着嘴偷笑,杜魏石脸皮再厚,也不由得老脸一红:“此事绝不能传扬出去……至少不能让吴帅知道!”
交代了几句又泄了气,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得了,这么大的事,吴帅肯定是要仔细了解所有细节的……也是倒霉,还不知道那小旗官该如何消遣于我。”
耸了耸肩,杜魏石抬头看了看天边浮现的一缕朝阳,问道:“城内情况如何?闻香教的贼人可尽剿了?”
潘部总顿时变得严肃起来:“城内的动乱已经基本平定了下来,各部正在清剿残敌、安抚百姓,但闻香教贼人……我军入城平乱,贼人蛊惑的投诚官军就没露过面,不知踪影。”
一旁的康教导接话道:“杜辅政,城内府库被贼人放火烧毁了,里头的粮食、布绢等物基本被烧毁,金银大多不见了踪影,下官和潘部总觉得,闻香教蛊惑的官军已经带着这些金银物资偷偷出城了。”
“所以那惠普和尚就是个替死鬼!所以那些贼人造乱渑池不是为了对付咱们,而是为了洗劫一把之后逃跑!”杜魏石脸上浮现出一些怒意:“好啊,被人当猴耍了!”
潘部总和康教导一时都不敢说话,杜魏石又搓洗了一阵,说道:“他们既然是逃跑,必然是要脱离咱们的行动范围,短时间内,我武乡义军和闻香教是不会有什么交集了,但我武乡义军志在天下,早晚还是要跟这些闻香教徒对上,他们会是个比朝廷更大的威胁!”
“因为闻香教直接威胁着咱们的基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