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高空中层层叠叠的乌云正形成压城之势,从天边席卷而来,一阵阵温热的风夹裹着浓厚的水气,驱散了夏日的暑热。
左良玉叼着一根野草盘腿坐在草丛之中,抬手感受了一会儿吹过的微风,微微一笑:“看来要下暴雨了,天助我也!”
“今年河南还算是雨水充沛,不像去年旱成那副模样!”周凤梧靠着一棵大树坐着,看了看远处喧闹连天的农民军大营,冷笑一声:“贼寇似乎没准备什么雨具,哈!没准这场暴雨一下,就能让他们自乱阵脚。”
“贼军自乱,正好让咱们踏营!”左良玉狠狠说了一句,回头扫视着隐蔽在山林之中的昌平兵,人和马都是满脸的疲惫,怀庆府城沦陷后,左良玉伪做撤军,绕了个大圈子甩掉了武乡义军和农民军的探骑,昼夜不停悄悄潜到左金王贺锦和武绍所部侧翼,准备用一场突袭来结束这场怀庆府之战。
“要末将说,还是太冒险了!”周凤梧眉头皱了起来:“此处离怀庆府城不过一两个时辰的脚程而已,若是被贼军缠住,等怀庆府城的贼军来援,咱们逃都没法逃。”
“那就别让贼军缠住!”左良玉毫不在意的耸了耸肩:“凤梧老弟,怀庆府城失陷,郑王、河南巡抚皆陷于贼手,咱们若是一仗不打,没有些斩获,如何能跟朝廷交差?就这么逃回去,必然是死路一条!”
“这部贼寇看着咱们坐看怀庆府城失陷、眼看着咱们退兵,又背靠沁水河、靠近贼军主力,必然自以为安全无忧,所以自然而然也就松懈了下来!”左良玉抬手用马鞭朝远处一指:“出其不意,便能大获全胜!咱们快打快收,夺几面旗帜便行,首级……到时候屠几个村子凑凑,够交差便行。”
周凤悟点点头,看向远处的营地,农民军的营盘杂乱不堪,无数战兵慌慌张张的支着帐篷、收拢着火药火炮等物,乱糟糟显得毫无纪律。
“武乡贼的营地末将亲自去侦察过,布置得很有章法,防守严密、错落有致,看起来就是军纪严明的模样!”周凤梧扶上腰间宝刀:“相比而言,这些流寇就差远了。”
“所以咱们就从他们这里突破,裹着流寇溃军冲击武乡贼的营盘!”左良玉站起身来,林间的风已经越来越猛烈,天上零零星星坠下豆大的雨珠:“休息够了,走吧,咱们好好送那些贼寇一个惊喜!”
淅淅沥沥的小雨从天而降,不一会儿,漫天乌云遮蔽了所有的阳光,没有留下一丝缝隙,将整个天地霎那间陷入一片黑暗之中,狂风骤起,卷着豆大的雨珠笼罩四方,暴雨编织起一道迷蒙的帘幕,数步之外便模糊不清。
农民军的营地中已经乱成一团,大雨一下,缺乏引水设施的营地瞬间有不少地方积水成患,狂风席卷而来,将匆匆扎下的帐篷都掀翻卷上高空,不少农民军的战兵老营兵慌乱的寻找着躲雨的地方,丝毫没意识到危险的来临。
雨声和风声盖住了官军抵近的声响,左良玉和部下昌平兵皆牵马前行,人人皆头系红巾为号,一路顶风冒雨行至农民军营寨前,竟队形不散、人马不失,左良玉领着亲兵抛出粗绳绑住鹿角和营墙,驱赶战马将之拽开拽倒,大喊一声一马当先杀入营中,饿虎扑食一般直往左金王的中军大营杀去。
农民军毫无防备,奔雷一般的马蹄声响起,不少战兵还好奇的掀开帐篷门帘查看,当即就被昌平骑兵乱射的箭矢取走性命,更多的则以为鬼神天降,惊叫着四散而逃。
有些老营兵和农民军将官意识到不好,在一片杂乱的喧嚣声中组阵,但暴雨将他们的喊声统统盖住,而官军又实在靠得太近,他们的努力毫无作用,被左良玉领军闯入阵中,几个呼吸之间就全数大溃。
战马踏翻一个个农民军战兵,接二连三的马蹄踩过,瞬间将他们踩成肉泥,官军马速丝毫不减,一匹匹披着半甲的战马如同坦克一般横冲直撞,阵不成阵的农民军根本无法抵挡,被官军践踏而过,留下一地的尸体。
左良玉领兵纵横驰聚、逢着便杀,农民军各营不知有多少官军杀来,惊慌失措、自相扰乱,本就被暴雨和狂风搅乱的农民军没有组织起什么像样的抵抗,在不断的人仰马翻和哀嚎惨叫声之中,无数人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乱逃乱窜,人挤人、人踩人,互相踩踏而死的不知凡几。
“不要恋战!”左良玉大吼一声,让亲兵将农民军沿路扔下的旗帜收集送出营外藏好,自己则领军直往贺锦大帐杀去,正见贺锦被营中嘈杂的喊声惊动跑出营帐来,雨前天闷炎热,贺锦只穿了个裤衩子,提着把刀冲出营帐,见左良玉恍若鬼神一般直冲而来,敏捷的爬上亲兵牵来的战马,当即掉头就跑。
“贼寇休走!”左良玉怒喝一声,抽出弓箭一箭飞射,弓弦响处,那羽箭如流星一般直扑贺锦后心而去,但它终究还是受大雨影响,歪了几寸,扎进了贺锦后腰位置。
贺锦闷哼一声,身子晃了晃,好险没有坠下马来,一手捂着伤口,双腿不停的猛踢马腹,催动着战马拼命狂奔,而他身旁的老营兵则嘶喊着向左良玉扑来,试图阻遏他的追击。
左良玉冷笑一声,马鞭一扬,胯下战马嘶鸣一声,忽然飞跃而起,左良玉放声怒喝,手中马枪奋力往前突刺,一名老营兵闪避不及被直接挑飞,左良玉哈哈一笑,弃枪拔刀,与那些老营兵战做一团,不一会儿,官军骑兵涌至,将这些忠勇的老营兵全数剿杀。
左良玉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抬头看向贺锦,却见他头也不回的纵马狂奔,逃进雨幕之中,已经只剩下隐隐约约的背影。
“这鸟厮倒是机灵!”左良玉冷冷一笑,冲身旁的亲兵令道:“吹号集结弟兄们,留下些人去贺贼的营帐里,把他的大旗、印信什么的都带走,其他人驱赶溃兵往武乡贼的营地去,咱们再攻一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