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宝撇嘴冷哼,一脸不信:“今上小小年纪就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力果断舍弃了与王爷的亲情大义,狡兔死走狗烹,过河拆桥。这等凉薄之人岂会为了已经冤死的臣子翻案做什么善事?何况当年,皇长子的死最大的受益者就是今上,今上于情于理都不会管这种事。”
李云卿却没有得宝那种苍凉悲观,她还年轻,她不曾亲眼见过皇族倾轧的冷酷血腥,哪怕如今她已经是逆贼身份,她的血还是热的,心也没凉。
她反而怀着某种希望,开解道:“得宝,你可知当初小楚能来本王府上,是因为圣上下旨御赐,据说是张太后主动推荐。虽然小楚确实精于算账管家,不过若无机遇抬举,多半仍是沦落在皇庄为奴永无出头之日。
倘若真相如你所说,张太后也确实知道楚天庆并非大奸大恶之徒,这才对小楚有了那些许关照,一切便都还有转机。本王相信人心都是肉长的,张太后若明白了本王绝无谋逆之心,应该就会放本王一条活路。”
李云卿一边说,一边将那张寥寥数语的信笺捏在手里对着光左看右看,一时间瞧不出什么特异之处,只能以常理推测道,
“这信用词雅致引经据典,本王一向不爱读书,实在不懂其中还能藏什么秘密。”
得宝并不与肃王争辩什么,他毕竟在宫中日久,也曾是张太后身边红人。张太后的性情,他自信比肃王更了解。
当年,得宝也以为自己会一直效忠张太后,可自从得宝执掌内库有了更大的权力,他与张太后之间的关系渐渐变了味道。
他自认没有做错什么,也没有贪慕金银和更大的权势。但是张太后对他不断设防,到最后疑神疑鬼搞得他在内库做事如履薄冰。
他丝毫不怀疑,一个大权在握的女人,为了保护她唯一的儿子,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都敢去做,也都做的出来。
推荐小楚去肃王府当差,张太后怎么可能是出于什么好心?也就是肃王这等磊落胸襟,才会在被冤成“逆贼”的时候,还肯相信张太后母子心怀一丝善念。
得宝不禁暗叹,肃王果然不是当皇帝的料。张太后与今上是当局者迷,总觉得人人都喜欢那张龙椅。其实在得宝看来,肃王骨子里的天性更愿意放马江湖过无拘无束的日子,便是龙椅摆在面前,肃王都很可能看不上。
“如果我没记错,这封信笺应该是楚天庆亲笔所书。”得宝将话题引开,聚焦到信笺上面,“敏之多才多艺,双手能同时握笔写不同的字体。以前咱家见他用此笔法以左手写过密信,这与他平时用右手行文的字体笔迹有很大差异。”
“你推测楚天庆当年是受先皇之命,刻意接近皇长子的,对不对?若皇长子真的做了谋逆之事,楚天庆不会完全不知道,甚至还有可能故意参与其中,再与先帝通风报信。”
李云卿分析道,“莫非这信笺是一种密语,隐藏着重要的情报或证据?军情传递有隐写药水,还有藏字密码等手段,本王身边的梁伯最擅长这些,说不定拿给梁伯看看能发现不同寻常之处。不过这会儿梁伯他们应该已经撤出京城了。”
得宝点头表示赞同。
隐写药水就是当年内库出品的军需秘宝,书写完晾干之后就如白纸一样不留痕迹,必须以特定的药水浸泡才能看到字迹,这个相对容易做到。
至于肃王说的藏字密码,则指的每个字代表的是另外的字,这也是一种提前设定好的密语,是需要对应解密字谱本才能翻译成正确的内容。
当年楚天庆几乎是满门抄斩,亲眷仆从相关人等也早就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府中财务或典卖或充公,如果真的有对应的解密字谱本,又该去哪里搜寻,问谁去核实?
“或许小楚能看出端倪?”李云卿天马行空来了一句,“楚天庆问罪的时候,小楚已经四岁,没准能知道些什么。小楚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想必幼时也异常聪敏。本王当初交代,让梁伯和小楚一并主持撤退的事情,他们两人现在应该是在一起。不如你随本王出宫,与他们汇合再做打算。”
得宝微微一笑道:“王爷想仗着咱家的这点武艺,不等明早,今晚便要强行出宫出城么?”
李云卿也不拐弯抹角,光明磊落地点点头:“若只有本王一个,没人照应,强行出宫风险不小,明早装作杂役或许相对稳妥。不过今晚有人闹事,明早出宫盘查想必会更严,不如你我二人相互照应,溜出宫去,更快捷方便。”
“好。”得宝点点头,迈步要走,忽然又停住,目露笑意道,“要不我等王爷先换回男装?”
李云卿面色微红,恼怒道:“怎么,本王这等上乘姿色,穿女装有何不可?再说现在哪还有功夫去找合身的男装?”
得宝憋着笑,努力维持着看起来比较正常的样子,尽量委婉地提醒道:“王爷的容貌自然是倾国倾城。只不过,半夜三更披头散发,举止怪异神态僵硬,实在不像寻常女子,更似女鬼多一些。也就是咱家艺高人胆大,才敢与您同行。”
李云卿一脸不服气,心想,得宝不明真相何必与他计较?
她倒不如就这样穿着这身女装与小楚汇合。小楚知道她是女儿身,给他看看她穿女装的模样,或许别有一番惊喜?
“怎么了,小楚,是王爷出事了么?”梁伯看小楚打开紧急情报后神情剧变,难免紧张肃王的安危。
小楚摇摇头,又正色道:“不是王爷的消息,而是边疆紧急军报。”
梁伯惊讶道:“王爷入京之后就已经交还帅印虎符,很少过问军情。按道理,军系那边也不会有人自找多事,在这种节骨眼上还来烦王爷。除非是……”
小楚从梁伯的眼神中已经看出梁伯猜到了,他一面将字条呈上,一面担忧道:“梁伯您所说没错,正是西戎来犯。”
梁伯眯起一双老眼,语气笃定道:“让我猜猜,西戎老王突然死了,对不对?”
小楚重重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