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影卫的线索推测,前面蠢蠢欲动的这一波刺客,应该是西戎人。
李云卿知道,在西戎强硬派看来,若不是老王伤残嫡出王子战死沙场,恐怕西戎不会败落的如此快。
西戎老王虽有几个庶出儿子,不过就知道窝里横,没一个能领兵打仗的料。唯一拿得出手的便是那位擅使狼牙棒的嫡出公主了。可惜西戎没有女子为储的先例,即使公主再好再强,也只能是代表老王出使纳贡远嫁大雍为质。
这位公主怎么甘心?公主的铁杆护卫兼头号情郎特穆罕更是气愤难当,集结了一批西戎勇士追随公主一并来到大雍,暗中买通了京中细作,打听到了肃王微服的消息,便不惜重金聘了黑道专业杀手,在肃王南下的必经之地设伏,誓要为公主讨个公道。
金铁相交之声在远处山林之中渐渐可闻,小楚才刚摆脱了被肃王压在案台上的惊慌尴尬,心内又开始惴惴不安起来。
其实被人逼到角落遭受“调戏”在他身为官奴的时候也并非没有遭遇过。
皇庄里的粗鲁侍卫杂役对待长得俊秀的官奴无论男女,都是毫无顾忌地摆弄折辱。言语戏虐几句算是轻的,便是摁在野地里几个人轮番施为,只要没弄出人命,也无人管。哪怕是真死了人,犯事的也会贿赂上官,报个病疫急症,交点好处一笔勾销。
所以,长的好看的官奴少有没经历过这种事的,区别在于有人心甘情愿用身体换些吃喝与庇护,有人是尽量避免落单,再寻个固定的靠山。
小楚一直觉得自己运气好,皇庄里有老账房做靠山,而那老账房为人正直,平素对小楚甚是维护。账房管着侍卫杂役的粮饷发放,轻易是没人敢招惹小楚碰触底线让老账房不快。
被肃王那样对待,却与以往的不快遭遇完全不一样。
形式上似乎没什么区别,可为什么小楚并无抵触厌恶,甚至还滋生出了一点点欣喜与期待?是因为肃王并无“隐疾”而高兴,还是因为外面将有刺客袭击而担心才会心跳那么快,那么紧张么?
不安,是哪里来的?
小楚强迫自己尽快忘掉刚才的异常,将心神拉回所谓正轨。
肃王身份何等贵重,竟为了不伤及无辜,在此等破庙讲究夜宿,实在委屈。小楚刚才与肃王一起收拾破庙安顿行李的时候,就已经大致推测出了这中更多隐情。
西戎人买凶寻仇无可厚非,可肃王如今这样谨慎,怕是来的不止是西戎人这一波。明明肃王为国立了大功,已经解甲归田交还兵权,为何总还有人惦记着要将肃王置于死地呢?
李云卿倒是泰然自若,仿佛不远处的打斗事不关己。她熟练地拨弄着火塘中刚刚已经散出香气的鱼串,安抚道:“小楚别怕,先吃些东西吧。今晚怕是要耗费一番体力。”
“这,在佛前吃荤,总归有些不敬。”小楚难为情,也因紧张体虚,并无食欲。
李云卿刚上战场的时候也有过如此紧张时刻,吃不下睡不着,总担心敌兵攻过来,实际上人的适应能力是很强的,没过多久,她就可以在满地死尸血流成河的地方架锅煮饭。甚至在苦寒荒漠里行军,听着狼嚎入睡,吃着腐肉烂骨也轻轻松松面不改色了。
“你也听到了吧,应该是本王的影卫与那些不怀好意的刺客打起来了。”李云卿将一串烤好的鱼递到小楚手里,“佛前吃荤的事情,本王没少做。有吃的就比没吃的强。万一真是遇到了棘手的刺客,你不吃不喝体弱力虚,反而成了本王的拖累。”
小楚暗自检讨,肃王所言不错。他本就伤病在身,若还是总胡思乱想紧张的不吃不喝,万一强敌杀了过来,别说是保护王爷,怕是连为王爷当肉盾都做不到,他根本没体力跟上王爷的步伐。
所以,他即使难受没食欲,也逼着自己将那些食物咽下。他这些天已经做不到如合格的仆从那样照料王爷的生活起居,关键时刻切莫再任性了。
小楚吃完东西,主动提道:“王爷不妨先休息一下,我守着火塘就好。”
“还是你先睡吧。”李云卿行军打仗惯常熬夜,今晚这种阵仗,她兴致正好,哪有半分睡意。
“刺客是什么来路?”小楚其实也睡不着,面露忧色道,“与之前皇庄里行刺王爷的是同一批么?”
李云卿微微一笑:“想取本王性命的大有人在,今天这头一波估计是西戎公主派来的。之后还是否有其他的,那要看他们的胆量和本事了。”
正说笑间,特穆罕已经杀到了小庙之外。他几乎是踩着同伴的尸体,不要命地向前冲,才突破了影卫那层防守。其实李云卿曾经授意影卫,西戎毕竟刚刚归顺来朝贡,还是给他们留点脸面,别将人都杀了,在西戎有头脸的人物能放过就放过几个。
特穆罕这才成了漏网之鱼。
他脸上身上糊满了血,早看不出英俊本色,汉话讲的也不太标准,气势汹汹地吼道:“李云卿,你有胆子就出来与我单挑!我特穆罕今天一定要为公主讨个说法。”
李云卿凝神屏气能察觉周围还有其他高手埋伏,理论上不是西戎这边的,她并不敢轻举妄动,就在庙中气定神闲地贬损道:“特穆罕,你早已是本王手下败将,本王一直没杀你,是看公主最宠爱你。你若被本王打杀或者缺了胳膊少了腿破了相,将来还怎么给公主殿下暖床。”
若是大雍男人听了这顿贬损定然颜面无光,特穆罕虽然也生气,不过他生气的点与众不同,扯出一顿歪理:“李云卿,我们西戎好男儿都以成为公主的情郎为荣,你却自命清高对公主的示爱一次次拒绝。
你们大雍男人就是缩头乌龟!恁的虚伪!你越是拒绝,公主反而对你越惦记。这一次她带了嫁妆亲自来大雍非要与你成婚,你竟然望风而逃?你们的皇帝都同意了,你莫非要抗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