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薇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看到自己分数出来的那一刻,赵薇和父母刚谈妥了大学的去向。
其实很多人都不能理解,明明都上研二了,为什么又重新回去。
她一直以为一辈子平平淡淡就过去了,可发生了一件事,一切都不一样了。
父母是很抗拒她选择去警校的:“我们就你这一个女儿,太危险了。”
赵薇从来没有那么坚定过,吃了秤砣铁了心的回答:“要带一个很重要的人回来的。”
费了无数的口舌,一句话就被堵死了。
赵薇摸了摸放在桌子上泛黄的相片,看了眼屏幕上还显示的“通话中”,沉默了会儿,说:“对不起,爸妈,一定要去。”
真诚的声音,父亲忍着哭腔:“那一定要活着呀。”
赵薇没有回话。
她知道自己对不起父母,可她有着非去禁毒专业的理由,有非去缅北的理由。
走出门,锁好出租屋的大门,赵薇无意识的拍了拍鞋柜,静默半天,说:“是我。”
再也不会有人急匆匆地赶来了。
夜晚猫叫的声音格外明显,楼道尽头是一个小窗,窗外是格外葱绿的大树,赵薇的影子被拉的很长。
父母在电话那头沉默着,良久,说:“去吧去吧,我们包了你最爱的饺子,今天记得回来吃饭阿。”
赵薇看着外面的点点灯火,温暖的笑了笑:“嗯。”
挂了电话,赵薇走入了夜色。
打好出租车,:“大叔,南山公墓。”
赵薇安静的靠在了车窗。
自来熟的大哥可看多了半夜失恋的男男女女,从后视镜里看着女孩儿失魂落魄的脸,还是没忍住安慰了几句:“姑娘,是不是跟男朋友吵架了?不要难过嘛,男人就应该找个温良的,对你好的,不要伤了自己,下一个更好嘛,大不了找女孩也好,会疼人。”
这话可逗笑了赵薇:“大叔,你可真开明。”
“恋爱自由嘛,现在只要能找个爱你的人,哪里管他男男女女,爱上了就是爱上了,你爱的人就是那个性别,咋个办,接受呗。”哼着小曲,大叔乐呵呵的安慰着。
打开车窗,凉风吹到脸上,赵薇坏心眼的回答:“是啊,女朋友,直接不要我了,不会回来了。”
这时的她才算有了点年轻人的活泼。
连车都开不稳了,把大叔气的不行:“啥人嘛这都,负心人,分手就分手,咋不要你呀?不急,姑娘,我家小子虽然长得一般,但是吧,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就对你不好,直接不要你的。”
赵薇笑着摇了摇头:“不了,我还是想她的。”
“怕遗憾就去找她呀!”大叔最见不得爱人之间错过了。
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半瞬:“现在在去呢。”
大叔原以为姑娘是去南山公墓的方向的新酒吧呢,这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或许,是他猜错了。
接下来的一路两人无话,等真的到了墓园门口,大叔无措的回了句:“姑娘,抱歉啊。”
赵薇嘴角的笑意温柔,略带沙哑的声音缓缓响起:“没事的。”
墓园里空无一人,对着门口的守陵人点了点头,赵薇就循着小路上去了。
墓园多有无字碑,前面放着或新鲜或陈旧的贡品,无名无姓,也没有照片,赵薇还是记得很清楚那个人的墓碑到底在哪里。
六路六排第六个,她说六吉利,所以专门找的位置。
身子缓缓坐在了放着茉莉花的墓碑前,赵薇整个人像放松下来一样。
晚风习习,还是有点冷的,赵薇紧紧的箍住了墓碑,头靠在碑上,看不清神色:“想我没,但是一想到这里面没你的尸骨,我觉着自己这样有点傻哎。”
双肩耸动,她感觉自己还是忍不住呀,眼泪止不住的流,她一直以为在她的葬礼上眼泪已经哭尽了的,可,真的忍不住啊!
“我考上你的学校了,禁毒专业哦,开心吗?总一天我会带你回来的,缅北太热了,你一定受不住。”
絮絮叨叨说着,赵薇睡着在了墓碑旁边,睡梦中,她好像又见到了她。
九年前。
“你好你好,我我我,我……”
赵薇还是蛮好奇的,这人结巴了这么久,竟然还没说出话来。
“别着急。”
终于说出来了:“我叫南江。”
这是文理分班的第一天,高二有了新的班级,新的舍友,这也是赵薇第一次遇见南江。
她选择腼腆的问了句好:“你们好,我是赵薇。”要处好关系。
“以后多多指教呀!”同时说出来了,两个新舍友也瞪大了眼睛,好有默契啊,喜欢,交朋友。
两个人一拍即合,要不是南江拦着,可能就当场拜把子了。
“走吧,我两请客。”一个叫杨锦,一个叫金秀,不得不说,名字也契合。
一起吃了第一顿饭,大伙才算熟悉起来。
高中的课程总是繁多,赵薇想死,赵薇不说。
晚上下自习十一点才算是精神起来。
“回啊!!”大波的队伍将南江的手从赵薇手心里带走了。
迷茫的眼神,慌张的张了张嘴,南江只吐出来几个字:“等我。”
赵薇快要笑死了,大声吼着:“快去,别着急。”
到宿舍算是汇合了,洗漱时间到。
一行人闹闹哄哄就进了洗漱间。
赵薇使了个眼色,杨锦和金秀一下明白了。
“走。”
哗啦啦的就跑回了宿舍。
等到南江回来,就看到紧闭的宿舍门。
嚣张的声音传来:“快,叫姐,叫了,我考虑考虑放你进来。”
其他同楼层的都快笑死了,可好玩儿了,看她们玩闹。
“姐,姐!开门!!”南江选择不要骨气。
“嘿嘿,不开。”
三个人是死死的抵住门,不给半点可乘之机。
南江也不是那坐以待毙的人,从各个宿舍找盟友:“姐,帮我开个门呗!我又进不去了。”
“咋?又欠登了?”一看南江开口,大伙就明白了,准是又欠了。
“这不就,嘴欠了,点点嘛。”南江讪笑着。
不一会儿,一大波盟友就到达了:“兄弟们,冲鸭!!!”
整个脸都在用力,可算是挤进去了。
南江这不就是主动进虎穴嘛,六只邪恶的手伸向了腰。
“啊啊啊,哈哈哈哈哈……姐,姐,我错了,真的,哈哈哈哈……”
每天晚上都有新的快乐,一起捉虫子,斗地主,和阿姨斗智斗勇。
“116滴,不要吵了!又是你们,不要再欺负三床的那个啦~”
赵薇的空中飞人及时制止,南江算是躲过一劫了,还没等安全,又开始欠了:“听到没,不要欺负我啦~知道不,小嘴跟抹了开塞露似的,不要再骂我了,知道不。”
狗仗人势体现的是淋漓尽致。
欢乐的一年很快就过去了,学习压力大,但是回到宿舍总是有片刻的放松。
“快来,快来,我们玩游戏。”人闲下来就想搞事。
南江的话可让其他三人激动起来了。
“快说,快说,玩儿啥?”杨锦虽然困,还是爬了起来,好玩儿的谁不爱。
“抓鸭子,然后惩罚真心话大冒险吧!”
简单的游戏,但能给人带来无穷的快乐。
“抓抓抓鸭子,抓几只?”
“抓三只。”
“嘎。”
“嘎。”
“嘎”
……
“抓几只?”
“嘎。”
“吼吼吼吼吼吼……水水,你错了。”一下就被抓找了。
南江原本想着用来坑人的,没想到自己是第一个中招的。
撇了撇嘴,无奈的说:“大冒险~当然是不可能滴,真心话,问吧!”
“你喜欢过谁吗?”赵薇这没水平的问题直接了
“嗯。”
三双灯泡唰的就亮了起来:“快说,谁?老实交代。”
“原本高一班上的一个男生,他踢足球,然后。”
赵薇眼睛明晃晃写着快说,土狗爱听。
南江可不乐意了:“第二个问题了这可是,不聊了,不聊了。”
“聊一个,聊一个。”
南江最后是没同意,但是耐不住她游戏就没赢过呀!
最后还是老实交待了。
令那时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南江真的最后暗恋了五年。
青春的暗恋,总是那么小心,南江一直喜欢着那个男生,但她到最后也没敢正式表白。
小心翼翼地看着,计算很久,只为一场擦肩而过。
到了高三,学习的压力快要把人压垮,但马上就要迎来新的开始。
许久不见的体育课上,赵薇听着所有人都在讨论未来要去哪里上学,也就顺口提了一句:“水水,你想去哪儿呀?”
“我想学殡葬或者想当个缉毒警或者刑警。”南江回答的很认真。
赵薇瞪大了眼睛,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南江抱着这种想法。
赵薇还是很抗拒的,她撒娇的说:“太危险了呢,不能换个嘛?万一呢?”
南江手足无措的拍了拍赵薇的肩膀:“哎呀!没事的嘛,不会的,我呀!一直想当警察的,说我热血也好,洗脑也罢,但是确实是想的。”
夕阳印的南江的脸格外的红,熙熙攘攘中,赵薇只看到那双坚定又温暖的眸子。
赵薇转过了头,别扭的说着:“你以后真的当了这些危险的工作,就不要和我说了。”
“嘿嘿嘿,好,我就说,我是特殊工作者,咋样?”
看着那张傻笑的脸,赵薇是想拳头招呼的。
“算了,算了。”
很快分别的日子就到了。
大伙考的都不错,忙忙碌碌准备开始大学的生活。
南江也如她所愿,去了南省的警校,报了理想的专业——禁毒学。
如愿的,赵薇留在了省内,去了还不错的师范学校,心里一直记挂着那个没良心的,再次知道她的消息,已经是很久以后了。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撒在赵薇脸上,墓碑折射的阴影中,赵薇煽动了睫毛。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夜。
摸了摸头,赵薇咳嗽了几声,兴许是夜凉受冻了,自然而然的撒娇着:“晚上不知道护着我点儿,受冻了都。”仿佛那人还在。
“叮叮……”
电话响起,裤兜里的手机可算是受到宠幸了。
“谁呀?”看都没看是谁,赵薇就接通了。
王局长算是无奈了,之前不说好的吗?老年人还是耐心的说:“我王建山,不说好昨天来局里的吗?不见你,所以我就打电话过来了。”
这下算是明白了,赵薇十分歉意:“抱歉抱歉,昨天有点急事,王局长,您现在在吗?我现在过来可以吗?”
边说边起身,赵薇三步作两步就到了门口,熟练的摸走守墓的李叔的车钥匙,还不忘吼一声:“叔,我先走了,急事儿。”
跑远了才听到后面幽幽的回了句好。
松手刹,松离合,踩油门,刷的一下,这八二年的桑塔纳就吭哧吭哧的出发了。
暴躁的拍了两下方向盘,赵薇算是看明白了,有急事的时候是流年不利,车半路抛锚了。
实在是没敢给李叔打电话,赵薇叫了个拖车,连人带车一块儿刚好到城里。
踩着点儿到警察局,满头大汗,跟个逃荒的一样。
看门大爷乐呵呵的问:“姑娘,这咋了?”
“不说了大爷,待会儿聊,有急事。”风一般的女子。
王建山还没到办公室呢,就听到破风箱一样的喘气儿:“哟!现在急了,不急不急,东西没长退,跑不了。”
慢悠悠的放下手里的茶缸子,看着新装好的,实木的桌子,两人高的柜子,窗台上放着五盆绿萝,心情不是一般的好。
“跟我来。”王建山知道她的心情,也不再卖关子,带着人就往外走。
一路上都有人跟王局长打招呼,他也乐呵呵的一一回应。
赵薇跟失了魂一样跟在后面,她的心里是有忐忑的,她怕见到那些让人心惊的惨状,可走廊再长也有走完的时候。
到了会议室的门口,王建山的手搭在了门把上:“做好心理准备吧!”当初他们这些老刑警看的时候都不忍,这么好的孩子,可惜了。
赵薇申请看南江记忆的时候,不少人都是不愿意的,怕承受不住,现在,终于有机会了。
站在门口,赵薇看着幽深的房间里面只有投影仪亮着光,里面正是那张熟悉的脸。
南江穿着警服开心的看着镜头,满是朝气与活力,眼泪已经流不出来了,心脏一阵阵的绞痛。
“进来吧。”里面还坐着人,是赵薇从未见过的人,在微光下,只能看到脸上有一道掩不住的伤疤,声音粗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