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竟被点明了心思,宣赫叹声道:“唉,这事年代久远了,那时候估计你都没出生!”
姜希音刚喝了口茶,差点喷出来:那你可能估计错了!
本尊没出生前,得是几百年前了,你应该连个人形都没有!
“有多久远?”姜希音问。
“有一百年了吧!那时候楚山孤刚来无常宗,我也不过是个莽撞少年。”宣赫拿过小徒弟递来的白布,擦了擦脖颈处渗出的血迹,“嘶,你可真够狠的,都破皮了。”
“徒儿去药箱最下层拿那个绿色小药瓶来,我这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妙人可不能留疤。”
小徒儿斜睨了自己师尊一眼,应声去拿药了。
“一百年前,发生了啥?”姜希音问。
“算是我经手的第一起医患事故吧!”
“你把楚仙君治坏了?”
“他没坏,但又好像坏了。”小徒弟从药箱中拿出小绿瓶来递给宣赫,宣赫接过药瓶,又吩咐小徒弟去拿纱布。
“等会儿,我先包个扎。”
到底是坏了还没坏?这神医一定听过说书,他是懂吊人胃口的。
棋盘被撤下,等宣赫的功夫,姜希音拿起他放在桌上的折扇,展开摇了摇。
不一会,宣赫将脖颈处缠了厚厚一圈纱布,活像个吊死鬼。
姜希音无言。
包扎好,宣赫开了腔。
“那是百年前,我师尊他老人家还没仙去,我还是他门下小徒弟。”
弃疾听到师尊要讲自己年轻时候的故事,快速把纱布和药瓶都收拾好,搬了个小板凳怯生生坐到离姜希音最远的位置。
姜希音心道:我有这么可怕吗?
百年前。
孟婉去世后,楚山孤答应玄同道人入无常宗,玄同答应楚山孤先收了孟婉的三魂七魄,再去找千山寒的神医相救。
可等玄同从无常宗赶到时,却发现孟婉的魂魄已失,他尽全力也只收集到了一缕残魂。
若只有一缕残魂,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但他看楚山孤太过悲恸,生怕他万念俱灰也跟着去了。还是同楚山孤带着这缕残魂走入茫茫雪山找到了住在千寒山的神医,也就是宣赫的师尊。
进了屋
玄同坐下,同神医说明了来意。
神医得无常宗庇护,自然给无常宗面子,他从玄同手中接过盛放残魂的白玉瓷瓶看了看,将瓶子放回桌上,“残魂太少了。”
“没有别的法子吗?”玄同侧目看了看自己徒儿惨白憔悴的脸,又问。
“救不了,我是神医不是神。不过可以通过这缕残魂来感应失散的其他魂魄,若能找齐魂魄,我就能治。”
“我去找,我一定会找齐婉婉魂魄!”
这声音虽然在颤抖,却无比坚定。玄同再次侧目,他那徒儿原本黯淡无神的眸子像是突然燃起了星火。
“这是什么?” 从外面采药回来的少年宣赫,并不知屋内发生了什么,以往玄同来都会给他带好玩的。
他见桌上有个瓷瓶,拿起来便要看。
“别动!”
少年宣赫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他手一颤,瓷瓶脱手,随着一声清脆声响,白玉瓷瓶砸落在地。
来不及反应,那一丝残魂便顺着敞开的门飘散在雪原之上,只剩满地碎瓷在院中白雪映衬下闪烁着幽光。
“哇!楚山孤捂着胸口,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我这才意识到自己闯祸了。”
“啪,”姜希音手一抖,茶杯没拿稳摔落在地,咕噜噜滚了一圈停在宣赫脚边。
“小心点,当时那小瓷瓶就是被我这么摔落的。”宣赫弯腰将完好无损的银茶杯拾起来,“幸好后来我所把有会碎的东西都给换了。”
“再说后来,为了那丝魂魄,玄同道人在这片雪原寻了好几天,什么没寻到。魂魄本就易散何况本就一丝。”
姜希音没管自己身上溅落的茶水,“你说楚山孤没坏又好像坏了,什么意思,吐口血这么严重?”
“不是吐血的事,那缕魂魄是他的希望,希望灭了,好好人也就如同失了魂魄!”
“唉!”宣赫长长地叹了口气,眉目低垂下来,“这事就像一颗石头一样压在胸口,每每想起都令我万分愧疚,这是我欠的債!”
姜希音不知道后来自己是怎么走回住处的,她只觉自己胸口闷闷地,像是生了尘。人也跟着迟钝起来。
楚山孤与子瑜同她打招呼,她只应了一句就回自己房间了。
黑暗中什么也看不到,姜希音坐在桌前愣是发了半天呆。
“尊上!”
发间金钗传来轻柔熟悉的声音,是花疏影。
姜希音这才回神,她现在是魔族魔尊,她还有许多事要办。
“疏影,你那边怎么样了?”她问。
花疏影道:“图南最近没什么动静,不知道躲在府里研究什么。青梧这根墙头草,见图南没动静,也闷着呢!”
“敌在暗,我也在暗。先静观其变吧!”
“是!”
事情交代完,花疏影摘了金钗放枕边,准备睡了,蓦地听到姜希音叫她。
“疏影啊,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在人间轮回了一圈。”
“记得。”花疏影重新拿起枕边金钗。
“我把那段记忆给忘了。”
花疏影安慰道:“死后不是要过奈何桥喝孟婆汤吗,那肯定不记得!”
“但现在有个麻烦事。”
“尊上有什么麻烦事?”花疏影准备认真为魔尊解惑。
“我现在这双眼睛,可以治好。”
“真的?那太好了。”
“但那神医探出我是魔,不治!”
“那人在那儿,我去把给尊上捉来!”花疏影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你捉不到,人在无常宗,他提出一个要求必须得楚山孤去找他。”
“楚山孤是谁?”
“说来话长,我从头跟你说吧!”姜希音将认识楚山孤然后发现楚山孤是自己前夫的经过跟花疏影讲了一遍。
花疏影觉得自家尊上这经历十分离奇,有点像从前看得那些虐的她泪流满面的话本故事。
“疏影啊,你觉得我要不要直接向楚山孤坦白自己就是孟婉?”姜希音问。
花疏影还没答,姜希音又自顾自道,“如果我坦白,楚山孤一定会问我,你说自己是孟婉,证据呢?我们怎么相识相恋相知的?我们又是怎么生活的?”
“然后,我只能回答不知道。楚山孤又会问,不知道你怎么记得自己是孟婉呢?”
“确实。”花疏影想了想话本中台词道:"他一定会说,妖女,你竟敢假冒我的亡妻,是何居心?”
姜希音:“是何居心?确实有居心,我想让仙君帮我治眼睛。”
“那他听了一定会说,”花疏影绘声绘色,“妖女,就知道你图谋不轨,为了治好眼睛,竟假冒我的妻。想我帮你,休想!”
姜希音躺在床上,思来想去觉得这个方法好像不可行。
自千年前仙门与魔域大战之后,各自划界,井水不犯河水。
若楚山孤问她为何记得自己是孟婉,她如何开口告诉他自己是魔域魔尊?
而她也不敢保证当楚山孤知道她的身份后,不会杀她。
她冒不起这个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