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妃又咳了几声,用手帕捂住嘴,洁白的帕子上沾了血丝。
“臣妾那会还没出生,也是入宫后才知道的,当年的承瑞阿哥。”
康熙心里咯噔一下。
平妃自然瞧见了康熙眼神的变化,笑了一下,“万岁爷您别担心,自然不可能是姐姐。但那会姐姐身边的人,也不全听姐姐的话啊。”
平妃的话没说完,她太累了,没得力气继续说了,躺在榻上喘着粗气。
“对了,还有太子,太子他......”平妃说着,突然息声了,只眼中含笑看着康熙。
“你若老实交待,朕可以给你个痛快。”康熙强压着怒气。
平妃喘着气道:“痛快不痛快臣妾也不在意了,臣妾留个悬念吧,时间久了您自然会发现的。”
平妃挣扎着道:“臣妾在此恭祝万岁爷儿孙绕膝,乐享天伦。”
康熙冷着脸从屋子里出去了,梁九功当即跟上,贴身伺候着。
只有小路子带着另一个小太监,脱离了队伍,并没有跟上。
小太监将一碗药端在手中,小路子道:“平妃娘娘,奴才得万岁爷吩咐,送您一程。”
平妃心道要解脱了。“公公,百宝架顶上有个匣子,本宫也没得什么东西可给公公的了,这一点东西公公收下吧。”
小路子看了过去,果然有个匣子。
小太监很有眼力,将手中的药搁在桌上,踩了凳子取了下来。
“公公请。”小太监恭敬的道。
小路子打开扫了一眼,便笑着合上了,“娘娘有什么需要奴才做的,尽管开口便是。”
平妃留念的瞧着床榻上的一个大箱子,里头都是给胤禨做的衣裳。
“本宫若去了,还请公公将这些个衣裳放进本宫的棺椁之中,还有矮几上的《往生经》,还请公公交给万岁爷,希望能在宝华殿给胤禨阿哥供奉着。”
小路子见也不是大事,便都应下了,交给万岁爷自然是可以的,至于能不能供奉,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事了。
平妃解脱般的接过了药碗,绝决的一饮而尽。
康熙坐在轿辇上,脑海里面一直回荡着平妃的话。
“六阿哥的死,万岁爷心里也是有数的吧。”
知道,他怎么会不知道,胤祚夭折之后,他就查到了真相。
梁九功见康熙在发呆,方才他也听到了一些不该听的,如今大家都在等梁九功拿主意呢,万岁爷可没说去哪。
“去永和宫。”梁九功分析了一下,道。
康熙抬头瞧着永和宫的牌匾,冷眼瞧了梁九功一眼。
“奴才自作主张,还请万岁爷责罚。”梁九功慌忙跪下请罪。
“下不为例。”康熙下了轿辇,一个小太监忙去叩门。
康熙从平妃宫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永和宫的大门已经关上了。
王有福听见了叩门声,正烦躁着呢,只使了个小太监去开门。
小太监开门后下来一跳,“奴才给万岁爷请安。”
请安的声音传的很快,前院后院都亮起了灯,元馨也被惊动了,披着衣裳起身。
这老康怎么回事,回宫第一天就来永和宫,真难为她一把年纪了还要来招仇恨值。
元馨心里吐槽着,脚下却没懈怠,上前迎道:“臣妾给万岁爷请安。”
康熙将元馨扶起,两人一块朝正殿走去。
前院里住着的低位嫔妃都起了,瞧着万岁爷又跟着德妃走了,心里发酸。
常在常氏只得甩了甩帕子,“还瞧着做什么,难不成万岁爷还能来你我屋里不成。”
常氏小声嘟囔着:“都当玛嬷的人了,还霸着万岁爷。”
章佳氏耳尖,一个冷眼扫过去,“常氏你若管不住自己的嘴,本宫不介意替你管管。”
田嬷嬷接话道:“奴才听说慎刑司有一种钳口术,对待犯错的宫人,甚是管用。”
常氏不禁打了个寒战,腿一软就跪下来。
“敏嫔娘娘,嫔妾不过是一时嘴快,嫔妾再也不敢了。”
“宫中打人不打脸,你自己掌自己的嘴巴,回你自己的屋里,本宫身边的银杏会来盯着。”
章佳氏说完,便扶着田嬷嬷的手转身回去了。
常氏一下子跌坐在地,悔得恨不能再抽自己个嘴巴,这章佳氏简直就是德妃的狗腿子。
银杏板着脸上前请安,“奴才银杏见过常常在,请常在回屋,等会常在可千万别出声,惊动了万岁爷可就是大罪过了。”
元馨直觉今日康熙情绪不对,今儿康熙召见了佟妃,想必是为了平妃下毒一事,可今日这个康熙怎么回事?
以她对康熙的了解,这会不该去怀念仁孝皇后吗?怎么来永和宫了,还一来就将宫人打发下去了。
看着有些emo的康熙,元馨有些求助无门,这样子的康熙她真的不习惯,吃不消啊。
“万岁爷,天色不早,明日您还要早朝,该歇息了。”元馨柔声道。
康熙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看了一眼角落的自鸣钟,“爱妃说的是,该歇息了。”
元馨招呼了紫苑几人进屋伺候二人洗漱,两人躺在榻上,康熙心里压着事,所以并没有发生了。
康熙一晚上没怎么睡好,心里十分沉重,脑袋里一直是当年胤祚病危的模样。
胤祚极为聪敏,读书又快,他格外喜欢。可偏偏是这个聪敏的儿子,间接的死在了自己最在意的太子手里。
康熙瞧着元馨像是睡着的模样,轻声的说道:“胤祚的事,终究是朕对不住他”。
康熙准备睡了,却没发现本该熟睡的元馨,眼角滑落了一滴泪,滴在了枕头上。
第二天康熙调整好了心态,依旧是三点起身去上朝,一国之君,哪有那么多时间伤心。
元馨看着康熙离开的背影,眼中有些恨意,有件事,她终于得到答案了。
胤祚的死,康熙绝对是知情的,当初她怎么查也查不出原因来,想来是康熙打扫过了。
她能查到的都是康熙想让她知道的,能让康熙这么做的,只有太子一人。
“娘娘可要再睡会,时间还早呢。”紫苑问道。
元馨坐在矮榻边,推开窗,六月的天,就连吹来的风都是热的,可元馨只觉得冷。
外头的天还是黑的,自己这在宫里的二十年时光,都是黑的。她也能看到自己未来的日子,依旧是一片黑暗。
“不睡了,年纪大了,觉少了。”元馨淡淡的开口。
紫苑觉得怪异,娘娘虽没明说过,但贴身伺候的都知道,娘娘不喜欢说自己年纪大了。
“是,奴才伺候您洗漱吧。”
平妃薨逝了,走得也还算体面,这脸面是给赫舍里氏一族的。丧仪却还是办仓促,梓宫没停几日,就送入了地宫。
康熙也没有在丧仪上出现,就连宫里的嫔妃,也只不过稀稀拉拉去了几个,元馨倒是去了。
平妃,你走好,当日的你可有想到自己今日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