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君长烬问出口的居然会是这句话，苍雪霎时间呆愣在了原地。
银灰色的双瞳因为惊慌过度而微微绷紧，苍雪喉头发颤：“原来您一直都醒着……”
除却惊诧与慌乱，这一瞬，苍雪心情确实复杂。
本以为君长烬只发现了它后面失足狂奔，意欲将那只小狐狸甩脱下马的一幕……
可谁知。
原来打从一开始，它动了要释放威压施展给那小狐狸的念头时起，
一切便尽在君长烬的掌握。
深感敬畏的同时，苍雪也不免困惑。
能将那只小红狐狸贴身带在身边，甚至不惜让自己低头道歉，可想主人对那只小狐狸是何等重视！
可既然一早便已知情，那他为何不选择提前打断自己释放的威压，反而要等到那小狐狸实在坚持不住，快从马背上摔下来时，这才堪堪出手制止呢？
莫非……
他也与自己一样，对那只小狐狸身上的古怪起了疑心。
只等待着自己出手，应验心中所想？
苍雪想得冷汗涔涔，偏偏这时候君长烬早已等得不耐，那双投射到它周身的雪紫双眸，不可捉摸的凉。
“如何？”君长烬摩挲着右指上一枚样式古朴的戒指，掀眸淡淡道，“想了这般久，总该想好了应该怎样回答本王罢。”
在君长烬那充满威慑感的眸光下，苍雪低下头，照实答道：
“没有。”
“无论是一开始已经削弱过几分的威压，还是后面我全神倾注释放出来所有隶属仙兽级别的威压……”
“全部，毫无作用。”
这也是它最奇怪的一点。
王兽便能驭领百兽，更遑论修为远在王兽之上，距离圣兽仅一步之遥的仙兽……
它初见那小狐狸，眼见它毫无灵力，生怕它承受不住自己的威压而死引得主人责怪，还事先收敛了自己的气息。
换作是其他普通灵兽，恐怕只见它一眼，便会折服在地瑟瑟发抖。
可这小狐狸倒好，不管是初见时它的刻意收敛，还是到后面它被激怒，有意将自身威压外放，让那小东西尝尝厉害……
所有的威慑在触碰到那只毛茸茸的红团子时，犹如泥牛入海，全部不知所踪。
苍雪越想越觉得可疑，但见君长烬亦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由得把所有疑惑都咽了下去，不敢打搅。
“是么？”听罢苍雪的话，君长烬垂首，纤长冷漠的雪睫将他此刻眼中情绪悉数淹没。
半晌再抬头时，君长烬面色已经恢复如常，不见半分惊讶。
“这次便罢了。”
“往后若是再让本王看见你对小白动手……”
“扶夜渊的恩情，本王自会收回，与你就此一笔勾销。”
君长烬嗓音平仄无波，言语里的警告之意却是浓浓。
接触到他左眸雪瞳里那丝没有半点玩笑意味的冷光，这头?疏吓得当即倒退一步：“苍雪再也不敢了！”
“不敢？”君长烬不紧不慢的抚摸着右指上的那枚戒指，口吻淡淡，“那是最好。”
这句话之后，面前再没了其他动静。
苍雪只能透过眼角余光隐隐看到一抹浓郁冷艳的紫从眼前拂掠而过。
等它再抬起头时，树林里静悄悄，君长烬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
这处石潭不仅僻静，潭水还空幽幽的，清澈得连人影都照不见。
几尾小鱼儿在石缝间穿梭游弋，远远看起来竟像是漂浮在半空之中。
白挽梨原本是憋着一肚子气跳了下去，然而洗着洗着她的兴致又起来了。
火红的狐狸小爪鬼鬼祟祟地靠近那几只藏在岩石下打窝的小鱼儿，往前便是一扑——
哗啦一声，水面漾起一个小小的漩涡，惊动得那几尾原本安安静静带着的小鱼们四散逃开。
白挽梨的葡萄眼却是露出一抹得意，她肉粉色的梅花小爪间，已经多了一条甩着尾巴不断挣扎的灰色小鱼。
“小白。”冷不防岸上一道磁性慵懒的声音骤然响起，低低唤着她的名字，“过来。”
白挽梨惊了一跳，逮着鱼儿的那只小爪下意识的撒开。
待她回过神来，只好眼睁睁看着那条灰唧唧的小鱼一个灵活的翻滚跃入了水中，摇摆着尾鳍向着自己失散的兄弟姐妹们追了过去。
没一会儿那鱼影便彻底融入进了水草中，再也看不见了。
白挽梨磨着小牙，愤怒一扭头，就撞见了岸边一副闲情逸致看好戏模样的罪魁祸首。
虽然那张恶鬼面具掩去了姿容，但紫衣白发的男人仅仅只是站在原地，周身的气势却磅礴得叫旁人生不出任何反抗的念头。
此刻，那双面具下的眼便勾魂摄魄般一瞬不眨的凝视着她。
见她回过了头，君长烬又懒懒唤她一声，“过来。”
一见到君长烬，白挽梨便觉得自己的小屁股发疼。
再加上他刚刚还吓走了自己抓到的小鱼儿，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白挽梨索性将头一偏，看也不看的将他无视了。
“唧唧！”她装作很忙碌的样子，狐狸爪子假模假样的在石头块里摸来摸去，似乎在检查里面到底有没有躲着狡猾的小游鱼。
君长烬见她的模样，一时间不怒反笑。
小东西这是还在生他的气呢。
他转了转右指上的那枚戒指，嗓音波澜不惊，“你是要本王亲自下水抱你过来么？”
“唧？”白挽梨小耳朵抖了抖，确实被君长烬的这句话吓了一跳。
但转念一想，这里的水不算深，但也绝算不上浅。
君长烬若是非要下水，他的衣裳下摆也得湿透了不可。
依他哪怕弄脏一点儿就恨不得一天换五百身衣服的性情，打死都不会为她下水弄湿衣衫的吧！
想到这，白挽梨撇了撇嘴，更加有恃无恐的玩起水来。
她背过了身，只留下红绒绒团绒花一般的狐狸屁股直对着君长烬。
甚至屁股后面那条蓬松火红的大尾巴还挑衅的冲他甩了甩。
君长烬眯起凤眸看着她，嗓音喜怒不辨：“很好。”
他当然没下水。
和第一次见面一样。
紫袖只是简单一招，一团灵力便裹挟着那只软软糯糯、浑身湿答答的小红狐狸，径直送到了君长烬的脚边。
“唧唧！”白挽梨狼狈的一个跟头栽倒了地上。
正用小爪子抓着地上的草根想要翻身起来时，她就见君长烬身姿矜贵的俯身下来，那张恶鬼面具在她的狐狸眼瞳里一点点放大。
君长烬看着一身水色，眼眸慌张的小狐狸。
伸指揩去小狐狸眼角沾染的水痕，薄唇莫名一弯，似笑非笑。
“还躲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