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命满脸的雾水,摸不着头脑。
那不然呢?
君长烬扭头往寝室里看了一眼。
那只他刚刚放在地下的小狐狸已经伸长手爪脚爪,晃晃悠悠的爬到了窗台上。
刚接好骨的小足还不那么伶俐,不过好在最终没出现什么意外。
小狐狸直接趴在了窗台上卧倒了下来,两只葡萄眼凝望着窗外一地梨白的月光,小小的狐狸脸上似乎还浮现出了一缕怅然,也不知道它的狐狸小脑袋里面究竟在想些什么。
君长烬收回眸光,对着还是神情迷蒙的追命直接出声挑破:“进贡的鲛尾纱到了吧,去库房里取几匹过来。”
追命这次连声音都颤得有些抖了:“…是!”
转头深深地看了窗台上那只对月长相望的小红狐狸一眼。
向来古井无波的心底,也漾起了骇浪惊涛。
这小狐狸什么好运道。
无境之海有鲛人出没,终年难觅其影踪。
花榕举国战败,甘愿终生臣服月沧。
每年深秋,亦是当年花榕国败之日,花榕国主皆会向月沧进献一笔相当丰厚的金银宝物。
自然,作为那日一战击破花榕百万雄兵良将的头号功臣,烬王府邸每年都会收到最多的进献之物。
除却汁水鲜嫩果肉丰润,口感浓郁如牛乳的紫椰果。
最最珍贵的,当属这鲛尾纱了!
而且极其难得,这三五年来追命也才是头一回听说送进来的献礼之中,还有四匹鲛尾纱。
恐怕整个花榕所得的鲛尾纱已经全在了烬王府中,若是叫月沧皇室的其他人员得知,怕不是要恨得咬碎了牙。
可如今照主子的意思……
追命默了一默,内心忽然诞生出一个荒诞得不可思议的念头。
不会是给这只小狐狸垫铁笼子用的吧?
那可真是……
暴殄天物!!!
想是这般想,但作为一个合格的暗卫,最首要的便是不能对主子的做法进行任何质疑。
更何况他家主子是烬王君长烬!
王爷那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几炷香的时间过去,追命小心翼翼地取来了一个锦匣。
因为这里面的东西实在是太过珍贵,追命连抱着那只锦匣的十根手指头都在隐约发着颤。
“王爷,四匹鲛尾纱全部取来了,就在这匣子里。”追命进屋将手中抱着的锦匣搁置在了桌案上,恭敬的施了个礼就要退下去。
万幸的是,这次直到他彻底走出了揽夜阁,也没有听见王爷再把他留下来的声音。
君长烬伸手揭开了那层锦盒。
刹那间,满室流萤般生光。
熠熠光辉映照得连窗台上的那只小狐儿都忍不住从发呆中回神,迷茫的转过头朝着这边光源张望。
四匹轻柔的薄纱静静地躺在匣盒内。
萦绕着月光,颜色艳绝非凡。
鲛尾纱,传说是取以鲛人尾端的鳞片打织而成。
银光粼粼,又兼纱之轻薄,月色下如梦似幻,流动的银光犹如天上银河一般。
更绝妙的是,又因为附着鲛人的油脂,哪怕份量轻薄,亦能避寒保暖。
面对着那四匹银色鲛尾纱,君长烬丝毫没有看见稀世珍宝的自觉,伸手将匣子里的鲛尾纱全部取出。
而后又打开那只铁笼,正如追命所设想的一样,毫不吝惜的把那四条价值连城的鲛尾纱全部塞入。
鲛尾纱上银粼点点,波光随风而逝,将那只黯淡的寒铁笼也一并映得灿若星河。
君长烬纡尊降贵的亲手给那只小狐狸装点了一番小铁窝,回首看着自己的成果,凤眸流泻出一抹满意。
这样它待在揽夜阁里,也算是有了自己的安身之处了。
有墨柳的先例在前,君长烬也懒得再将这只小东西重新送回琉璃小院。
整个烬王府,小白还是在他的身边最安全。
几下将那只小铁窝整理好,君长烬二话不说走到窗台边,抓起一脸迷茫的小狐狸,不由分说的便将它塞进了笼子里。
“唧唧!”白挽梨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君长烬抓棉花一样的关在了笼子里面。
更可恶的是男人还当着她的面,喀嚓一声在小铁笼门上挂了一把锁。
银钥匙被君长烬两根狭长手指挟着,于指尖漫不经心地转来转去。
他一边在白挽梨面前晃荡着那把上锁的钥匙,一边仿若故意一样问道:“小白,本王给你布置的新家,可还满意?”
“唧!唧!唧唧!!”白挽梨终于回过神来。
她这是被这朵黑心肠的断肠花当作宠兽一般的关在笼子里了!
顿时愤怒地直立起身子,两只小前爪攀附勾住面前的铁栏杆,透过那栏杆间的缝隙,葡萄大眼委屈又愤怒的死死瞪着君长烬。
全身上下的绒毛都炸开了!
恰在这时窗棂外还吹来一阵凉风,她火红火红炸起来的绒毛全都飘摇在空中。
活像一朵迎风招展的火绒花,稍不注意就炸人个满头满脸。
而白挽梨的心情也的确很爆炸。
这是她出生两百年来都从未受过的侮辱!
君长烬居然把她锁笼子里了!
连美人师父生气的时候都没有这样对待过她……
白挽梨越想越委屈,愤怒着的狐狸小脸也转变了脸色。
大眼珠子盈满了泪珠,一颗一颗的掉了下来。
“唧…呜…咕咕,唧…”她边哭边抽搐,立起来的狐狸小身子一颤一颤的。
唯独那双变成了水葡萄的眼睛,还是很记仇的继续瞪着君长烬,而且圆眼睛还越瞪越大。
君长烬看着眼睛里直掉水豆豆的小狐狸,有一瞬间的沉默。
臆想中的小东西欢天喜地的在笼子里摇尾巴转着圈的场景并未发生。
难道是被铁笼子硌住了脚爪?
可这笼子和鲛尾纱都是他亲手布置的,断没有什么问题。
只有一个解释——
君长烬掀眸看了白挽梨一眼,口吻难得的带上了一丝犹疑:
“喜极而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