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沅挥退船舱内的侍从,清了清嗓子,语气真诚地对孟云岚道:
“孟公子,今日你被韩凌退婚,焉知不是好事,过程确实屈辱,名声也尽毁,但婚前韩凌就敢这么对你,如若真的嫁给了她,岂不是要被当做眼中钉肉中刺。”
“轻则无视你,继续扒着孟家吸血,重则虐待夫郎,以她的手段,到时你还能有命在吗?”
说罢,苏沅轻叹口气,感慨道:
“我知道如今这世道,对男子格外严格,许多男子都是因为名声受损而送了命,但我想说,你跟他们不一样,他们大多都是被亲人逼迫,身不由己。”
“但你却有妹妹支持,不必在意他人言论,即使你不想嫁人,孟云乔是孟家长女,有她护着你也能一生无忧,不比嫁人后委屈一辈子更幸福吗?”
孟云岚一直压抑着情绪,没有表现出来,如今被苏沅这么一劝说,像是找到了突破口。
心中铺天盖地的绝望,痛苦和憋闷一股脑的涌出来,充斥全身。
他忽然低下头,那瘦弱的脊背猛烈地抽搐起来,悲痛抽泣,任凭眼泪肆无忌惮的顺着脸颊,滴落在锦袍上。
孟云乔见好友就是劝慰了几句话,方才还跟她笑着说没事的兄长,立马像是遭受到了重创,垂头绝望哭泣。
她赶紧跑过去搂住兄长的肩,低声询问:
“兄长,你,你怎么了?”
说罢,从怀中掏出手帕,急声道:
“来擦擦脸,有什么事你跟妹妹说啊,我帮你做主,是不是因为韩凌退婚,你伤心了,要不然我去打她一顿,咳,不,不打了,我把她绑过来,让她必须娶你。”
孟云岚默默接过手帕,拭干了脸上泪水。
他缓缓抬头,余光瞄了一眼苏沅,红肿着眼对妹妹道:
“不用了,苏小姐说的对,我现在不伤心了。”
孟云乔闻言,目光怀疑的扫视孟云岚。
方才兄长说不伤心,还笑来着,但是后面忽然低头痛哭的人是谁?
她不相信,眼神盯着孟云岚的脸仔细观察,猜疑道:
“真的吗?你该不会是害怕我去找韩凌的麻烦,才这么说的吧,真不伤心了?”
“那行,我问你,你现在心里还有韩凌那个鳖孙,咳咳,吗?”
孟云岚闻言微愣,视线无意识扫了对面一眼,瞥见苏沅和南初也好奇看着自己。
他摇头,略显慌张回答:
“没有。”
孟云乔狐疑看他一眼,随后无奈摇头。
看来兄长心里还有韩凌那个卑鄙小人啊。
要是说的真话,兄长干嘛这么慌张。
她现在已经会观察了,休想骗她。
孟云乔不忍心戳破自家兄长,叹口气道:
“行吧,我信了。”
等孟家兄妹聊完话,这边的苏沅和南初已经塞了一肚子瓜果点心,以及茶水。
见孟云乔谈心完毕,苏沅自觉给孟云岚做好了心里安慰,她面带浅笑道:
“时候也不早了,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一直在这画舫上,荡悠地我昏昏欲睡的。”
孟云乔瞧了瞧外面天色,已近黄昏,她赞同点头:
“好,我们回去吧。”
说罢,让画舫掌舵的靠岸,一众人迎着晚霞回了家。
——
阳春三月,花红柳绿的时节,万物复苏,呈现出生机勃勃的美丽景象。
距离县试已经过去半个月。
今日是官府放榜的日子。
这些天苏沅依旧保持,每天读书练字的习惯,偶尔应邀孟云乔出去闲逛。
不过由于今日情况特殊,她被苏父拉到了香苏坊里。
按照苏父的说法,苏沅单独待着会慌张,在店里有事做,可以分散些注意力。
人来人往,生意火爆的香苏坊内,苏沅坐在角落,低头瞧了眼面前的茶水点心,无奈摇头。
自从她年前提了买侍从提前培训,以后去通城开分店后。
苏父便又从人市上,淘了四个手脚麻利并且识字的男子。
再加上店里原先的人,一共八个,根本就没她的用武之地。
从早上一来,她便被爹爹安排在柜台内的角落里,喝茶吃点心,哦,顺带口头指导。
南初还不时路过她身边,给她加茶添糕,搞得她活像一个摆设。
“哐哐哐。”
伴随着一阵锣响,街上本来悠哉闲逛,在小摊上挑挑选选的百姓,瞬间一扫而空,大部分都去凑热闹去了。
苏沅闻声也跑到店门口,倚着门饶有兴味往外瞟,对柜台里的南初悠悠道:
“我是发现了,这群大叔大婶凑热闹的心是真重啊,要是参考的学子家长,人家早早的就去县衙门口抢位置去了,这群估计都是打酱油的。”
说罢,她瞧了南初一眼,唏嘘道:
“得亏你没跟爹爹一起去,不然就你这小身板,万一发生踩踏事件,跑都跑不及。”
南初也往外瞅了一眼,点头赞同道:
“还是爹爹聪明,没让我们去。”
苏沅哼笑一声,附和道:
“是是是,都是他聪明,他早上出去前怎么说我来着,你一个读书人,脸皮薄还浑身没劲,爹爹去才能挤进前排。”
“别看早上排队顺顺畅畅的,一会红纸一贴,要挤死人嘞,还是要爹爹这种脸皮厚,种庄稼的老力去,不会被挤出来。”
苏沅说完一扭头,盯着南初似笑非笑道:
“你也觉得爹爹说的对,我是脸皮薄浑身无力的弱书生?”
南初闻言紧张的咽了口水,眼神四下乱看,就是不跟苏沅对视,他嘟囔道:
“我,我,不是我说的,是爹爹唉!”
他没那个意思啊!
妻主脸皮可厚了。
呸,不是,一点都不薄。
苏沅轻笑一声,没继续这个话题,视线看着南初,若有所思问道:
“我记得你再过两个月就十六了吧,虽然已经嫁人,不能办及笄礼,但你可以收礼物,你想要什么,跟妻主说说,我好提前准备。”
南初听罢,眼神单纯的点点头,弯眉浅笑道:
“是,五月初六是我的生辰,嗯……,要不妻主送我支发簪?”
不管他要不要,妻主都会送礼物,还不如他自己说一个。
不然,万一妻主去寻些贵重物件,又要花好多银子。
苏沅视线在南初脸上看了一圈,便猜出了他的小心思。
她唇角微勾,挑眉笑了笑,答应道:
“嗯,就按你说的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