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行驶了10公里左右,停在了一条繁华巷口的停车场。
我问他这是哪儿,他说是吉原区。
想起来了,附近就是浅草寺,考察团来过。
穿大街过小巷。
车停在了一家店门前,店铺门头古韵十足,叫什么我也不认识。
推开门,响起悦耳的铃铛声。
一个西装革履的小伙子,小跑着迎了过来,满脸堆笑,连连躬身问好。
我四下打量。
这里是前厅,不是很大,装修偏重于原木色,搭配着竹、藤、麻和其他天然材料颜色,朴素自然中透着一丝奢华。
原木色的柜台上,放着一个日式招财猫,上方吊着鲤鱼旗。
回身看,进门处挂着一串串江户风铃。
小伙子直起腰后,微笑着对我说了一大堆。
我是一句没听懂,但很明显,这个人见过我,是在和我客气。
见我没说话,小伙子脸色古怪起来。
猫爷解了围,结结巴巴说了几句,又点了点自己的脑子。
这是在说,我脑子受了伤。
小伙子一脸吃惊,随后又是连连躬身,而且躬身的幅度比先前要大的多,嘴里说着:“摩西哇给阿丽玛森,摩多尼摩西哇给阿丽玛森……”
他在说对不起。
旅游的时候,徐韬就曾经半开玩笑说,有统计显示,日本人平均一天要说十次以上对不起!
不过,他们的对不起至少有六七种语境。
眼前这位小伙子的道歉,属于十分郑重的,来这里快半个月了,我听过好多次。
这种“对不起”,比一般道歉的程度更深。
通常是犯了非常严重错误时用的,而且是对客户、长辈、或者是领导用的。
意思是对自己的错误不辩解,表达很诚恳的内疚和道歉的意思。
猫爷比比划划又说了几句,小伙子起身后微笑着对话。
依旧听不懂,但明显感觉猫爷提了人名,小伙子的意思应该是人在店里,可以服务。
猫爷那张脸,笑得像朵盛开大菊花。
我后背开始冒汗,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一关怎么过?
李瑞呀李瑞,你他妈在哪儿呢?
王妙妙,你就眼瞅着你的小武哥哥沦落风尘吗?
小伙子伸出手,引着我俩来到一个房间,猫爷小声问我:“还记得这儿吗?”
我摇了摇头。
房间地面是原木色地板,墙上贴着蓝色主色调的小碎花壁纸,好多和风木椅和矮小圆桌,三三两两坐着十几个男人。
有人抽烟,有人在吃冰淇淋,还有人盯着前面的背投电视在看。
如果不说,一定会以为这里是个日式咖啡厅,而且还是那种很高级的咖啡厅。
猫爷在我耳边解释说:“这里是等候室。”
我揉了揉脑袋,“好像……好像似曾相识……”
老家伙眉开眼笑,“真的吗?太好了,咱爷俩来过两次了!一会儿给你服务的那个莉香小姐,也是你最喜欢的……”
“我每次来都找她?”
“对呀!你说她最好看,皮肤像奶油一样,敬业,活儿好……”
我后背已经一层汗了。
这是第三次了,怎么可能认不出我是赝品?
这可如何是好?
接待的小伙子又伸了伸手,引着我俩找地方。
猫爷又压着嗓子说:“这次又是最高级别的全套,连同入浴费一人八万日元,你小子偷着乐吧!”
我不了解兑换比例,估计八万日元至少也得三千多人民币……
于是跟在他屁股后絮絮叨叨:“太贵了吧?咱可是国际刑警,来这种地方好吗?”
他鼻子里“哼”了一声,“啥警也是男人!只要咱不说,鬼才知道!”
“这是非法的吧?警察不抓吗?”我怯生生问。
“抓啥?咱交得是洗澡的钱,哪儿有买卖行为?按摩过程中,按摩师与客户产生了爱情,处于相互认识的情况下,坠入爱河两个小时,不合理吗?”
我这次不是装假,惊讶的下巴都快掉地上了,“啥?爱情?洗个澡,洗出爱情来了?”
他回头瞥了我一眼,“我刚才这套嗑,你不熟悉吗?”
我茫然地摇了摇头。
“艹!”他骂了一句,掉头就走。
明白了,这是刘校通曾经对他说过的。
甚至之前的两次,也都是刘校通带他来的!
不能再说什么了,忐忑着跟在他身后往里走,眼珠子滴溜溜看着周围等候的客人。
突然,我差点没叫出来。
就见李瑞大模大样地坐在右手侧靠墙位置,左右还各坐着两个年轻人。
五个人都穿着西裤皮鞋,长袖衬衣手腕处的扣子都扣严了,坐在那里一本正经。
尤其是李瑞,哪里还有平时那副玩世不恭的流氓相。
也就是因为他这套办公白领一样的打扮,再加上自己有些心不在焉,所以进来才没注意到他。
我这才松了口气。
这些风俗店最大的靠山就是山口组,虽说李瑞是混涩谷的,但吉原区不可能不熟悉。
太好了!
两个人坐下后,那个小伙子很快端上来一个托盘,里面是两块叠得整整齐齐的毛巾。
猫爷拿起来毛巾擦手,我也就照猫画虎拿了起来。
没想到还是热乎的,服务真不错。
小伙子说了几句什么。
猫爷明显没听懂,不过一看就是有经验,说随便吧,又用日语解释,看样子是没说明白。
不一会儿,小伙子端上来两罐冰凉的可口可乐。
小伙子拿着托盘往外走,见李瑞他们站了起来,连忙躬身,请他们先走。
我问猫爷:“这些人也是客人?”
“怎么可能!”他摇了摇头,“这是山口组的!”
我惊讶起来,“黑社会?不像啊!”
“就因为不像,他们才是!”
“为啥呀?”
“你看看房间里这些人,有穿长袖的吗?”
其实每个人的脸我都记住了,不过还是很认真地看了看,“没有,都是短袖衬衣!”
“对呀,这大热天的,谁他妈穿长袖啊!”他说。
我还是一副不解的模样,“就因为这个?”
“对,山口组是日本最大的指定合法暴力团,要求在公共场合人人西装革履,绝对不能露出纹身!”
“他们的总部在神户市滩区筱原本町的4-3-1,你还记得他们门口那块牌子上,写的是什么吗?”
我连连摇头。
“写的是:我们不使用童工,不贩卖毒品,也不乱扔烟头!”
我笑了起来。
“笑什么?”他不高兴了,“近几十年来,哪里有天灾,山口组都会第一个到达现场!抢救伤员,发放食物,比他们政府做的都好!”
“如果你在什么海啸、地震新闻里,看到现场有人穿着长袖在救人,那一定就是山口组的人……”
这些我还真不知道,李瑞也没有说过,听的是瞠目结舌。
他叹了这口气,眼神中似乎又有了一丝莫名其妙地悲伤,“傻子,这些都是你曾经告诉过我的呀!”
很奇怪,这是他今天第二次不经意间流露出这种情绪。
或许是因为自己失忆的原因?
来不及细想,我一副惭愧的表情,贱兮兮地摇着他的胳膊,“毛组长,您老别急,我争取和那个什么莉香小姐缠绵后,能记起一些来……”
老家伙笑了,欣慰道:“对喽,这他妈才是你刘校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