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达明被我说得涨红了脸。
冯皓然已经快没耐心了,说出来的话越来越难听。
“别急,别急……”余达明安慰着冯大公子,又拿出来一件明代的白玉云纹璧,上面一多半都是血沁。
远远一看,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我拿起来细看,玉质看似水润,却是人工高抛光的,土锈和土斑更是极轻。
凑到鼻子前闻了闻,差点没吐出来。
啪!
扔在了茶台上,都懒得顾忌它能否摔坏。
我厌恶道:“这玩意儿是用猪血染的,余达明,你看不起谁呢?能不能别再拿这种东西糊弄我们?”
余达明咬了咬牙,“看来只能拿出我珍藏的东西了!”
“操!”冯皓然骂了起来,“闹了半天,你丫在这儿耍我们玩儿呢?”
我斜眼看他,这老东西,一肚子花花肠子!
很快,一个长方形的古朴木盒,被他从博古架下面柜子里拿了出来。
这木盒子看着可有些年头了,古香古色,十有八九是黄花梨的。
盒子放到茶台上,余达明小心翼翼献宝似的缓缓打开……
里面垫着厚厚的绒布,上面一件米黄色的玉壶,呈现在几个人眼前。
余达明正色道:“这是康熙年的米黄釉五彩玉堂富贵玉壶春瓶,当年我收的时候就花了1200万!”
“十年了,如果再出手,至少也得3500万打底!”
我还没上手,不过单是这么看,无论是造型、釉料、润感等等,这件东西还真是大开门!
问题是,余达明会把真东西放办公室?
打死我都不信!
有意思的是,他竟然还咬了口3500万,这是想靠这一件东西把欠款都还上?
“来吧,武爷请上手!”余达明微笑着示意。
我将玉壶春瓶从木盒里拿了出来,说:“东西真假慢慢看,不过余老师这个木盒看着可是不错!”
“那是!”余达明晃着脑袋,“这可是海南黄花梨拆房老料,在我手里就三十多年了……”
我笑了笑,“专用它装赝品?”
“这是什么话?!”余达明脸都快绿了,“一般东西配装进这件宝贝里吗?”
我没再搭理他,这个套路很简单,当年那些下乡收文物的,十有八九都上过当。
骗子在院子里放上一只大开门的瓷碗,给家里的狗或猫当饭碗。
来收购的人多数都能认出这碗不简单,又怕老农看出什么来,于是多花几倍的钱,买下猫或狗。
这么做的其目的,就是为了走的时候说上一句:“我看着这狗(猫)用这只碗都习惯了,干脆也送给我吧……”
结果呢?
人家当然不可能送给他,还指望着它卖下一只猫或狗呢!
余达明这个黄花梨的木盒子,就是骗子的那只碗!
我捧着瓶子,朝着窗外阳光仔细看。
不错,看着还真是不错!
春瓶高度约25厘米,造型端庄厚重,撇口、短颈,颈以下渐向外阔,直至近底部才渐渐内敛,圈足微微外撇。
腹部浑圆大气,身形挺拔壮硕,给人典雅尊贵之感。
主体纹饰在米黄色釉之上,是以五彩绘制的洞石锦鸡玉兰牡丹纹,其寓意锦上添花,玉堂富贵。
纹饰精细,全部图案均以墨线描边,再在轮廓内填彩。
纹饰图案繁复工整,于锦俏热闹之余,尚有一丝文人画气息,灵动鲜活,惹人喜爱。
翻过来看,底座无款。
冯皓然奇怪道:“这啥都没写呀,凭啥说是康熙年间的?”
余达明不说话。
我也没看他,眼睛一直在玉壶上,“并不是每件瓷器都有款儿的,故宫博物院就有一件清宫旧藏的玉壶春瓶,与这件风格相同,只是纹饰有所差别,高度应该也要高一点而,瓶底同样无款……”
“那怎么证明是康熙年间的呢?”他又问。
我将春瓶放在了茶台上,解释道:“这种绵密繁复的图案,再配合其周边所绘的雉鸡纹、竹石牡丹及玉兰花卉,这是康熙朝经典的装饰纹样,在青花及青花五彩器物中反复出现,可资参阅的例子很多……”
余达明洋洋得意起来,“小武老师说的极对……”
我瞥了他一眼。
不等说话,冯大公子张了嘴,“我他妈都一口一个武爷,小武也是你叫的?”
余达明差点没让他噎死,涨红着脸岔了过去,“这种繁杂的图案虽然常见,可在米釉上绘制,却是极为罕见!因为有了故宫那件抛砖引玉,恰恰说明这件也是真品!”
我转过身盯着他的眼睛,“说这么热闹,如果我说它是假的呢?”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如果是呢?”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冯皓然骂了起来,“丫是复读机吧?我哥问你,如果是假的怎么办?”
“要是能证明它是假的,我给他十万块钱!”这话他余达明咬着牙说的,都到这时候了,十万块钱对他已经是笔巨款了。
“打发要饭花子呢?”我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这样吧,如果我能证明是赝品,以后无论什么场合见到我,都要恭恭敬敬地喊声老师……”
“我同意!”
“别急呀!见到我老师,你必须要喊师爷,可以吗?”
“武爷,你是不是太过分了?”他都快哭了。
“那就这样吧,我回去了!”
“别呀!”冯皓然装模作样地拉我,“你走了,我让谁来鉴定啊?”
我看了一眼余达明,“你非得要他这些破烂?不是还有房子和车嘛,那玩意儿又不用鉴定,多稳妥!”
说罢,我转身就往外走。
冯皓然“急”得直搓手,“哥,哥哥哥……”
“哥个屁,老母鸡抱窝似的!不用送了,今天的鉴定费别忘了转给我,一共四件,给你打个折,转五万就行……”
说着话,我已经走到了办公室门口,就听余达明说:“回来,我同意了!”
冯大公子朝我挤了挤眼睛,两个人都笑了起来,一脸阴险。
两个人转身往回走。
余达明阴沉着脸问:“要是真的呢?”
我说:“我叫你老师……”
“用不着!”
“那你说!”
“容我一年时间,就算我找不到那些骗子,也会想办法把钱还上!”
“这我可说的不算!”
说着,我看向了冯皓然。
他说:“一个月吧!”
余达明说:“半年,半年行了吧?”
“两个月!”
“三个月!”
“好!”冯大公子也是敞亮人,一锤定音,“就三个月,如果武爷输了,你在三个月内把钱还上!”
争争讲讲也好,做出这个决定也罢,冯皓然看都没看我。
原因很简单,就算我输了,也不过是再等三个月而已,他并不在乎多几天少几天。
别看先前烧饼他们动了手,事实上余达明不敢对他怎么样。
找几个黑社会,无非是镇镇场子,显摆一下他余达明不好惹,其实就是病急乱投医,一记昏招!
冯皓然问:“还用立字据吗?”
余达明说:“不用,我相信冯公子!”
冯皓然撇撇嘴。
我说:“好,接下来请各位移步到外面等我吧,我的鉴定方法,不能让别人看看到……”
余达明有些疑惑,脚步犹豫。
我皱起了眉,“干啥呢?有怕丢的东西就先揣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