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吧?我宁愿相信有!”我说。
“那你说,好人就一定有好报?”他不停往火里填着纸,“恶人就一定会有报应?”
我说:“我不迷信,不过我信因果!每件事情,都不会无缘无故的发生,缘起缘灭,有因必有果。”
“好事不一定会有好报,可做了坏事以后,每天就会睡不好觉!”
我继续填着纸,笑笑说:“你看,就这么简单。”
他又问:“哥,那你说求神拜佛有用吗?”
我回头看了看狗,它在草丛里扑蜻蜓。
“我还没烧过香,”我拿起两张纸,点了根烟,又说:“因为我觉得咱们的信仰是实用型的!”
“啥意思?”他问。
“就是……”我想了想,“你听说过一句话吧?叫临时抱佛脚!”
他点了点头。
“咱们绝大多数人,平时其实是不信佛的,只有遇到事情以后,才去烧香拜佛!”
“求财、求子,又或是升官。”
“三柱高香,跪在佛前屁股翘得比天高,大把大把的香火钱,虔诚的更是不像话。”
“有时我就想,你说菩萨该不该答应呢?”
“答应了吧,难免有受贿之嫌!”
“不答应吧,又怕骂自己不灵验……”
他笑了起来,“也是,灵验了就夸,不灵转身就骂娘,这信的是什么佛?!”
眼瞅着纸烧没了。
明火刚灭,突然,就起了一阵风。
呼啦啦——
纸灰被卷了起来,转眼就都散落进了江里。
我俩都呆立在了那儿,不远处响起小狗稚嫩的叫声。
就见它冲到了江边,呲着牙,一副恶狠狠的攻击状,看得我头皮直发麻。
“哥~~~~~”唐大脑袋打着颤,“不会是我师父来了吧?!”
我朝江水拜了拜说:“子不语怪力乱神,非小子不信也,只是想敬鬼神而远之……”
“别逼逼了,快走!”他拉起我的胳膊就跑,我歪着脖子喊狗跟上。
跑上马路,我俩拍打着头发。
阳光普照,晒的人头昏眼花,哪儿有什么风?
我埋怨起来,“以后再烧纸,别他妈聊这些……”
二人一狗往回走。
我没去抱小狗,它就一直跟着走,偶尔还像母狗一样蹲着拉拉点儿尿。
估计是梦想圈个属于它的地盘儿。
走了半天也没车。
唐大脑袋问:“哥,你说那个张妖精,是真心和咱们合作吗?”
我说:“合作是一定的,毕竟咱们手里有三把钥匙呢,而且她也需要咱们!至于说真不真心,起码现在是,等钥匙全了,你猜……”
“猜个屁呀,如果那时候能螚死咱们,她肯定毫不手软!”
我哈哈一笑,“这个社会太奇妙,往你身上拉屎的,不一定是要害你;救你的,也未必是恩人。”
“有些事情没法说,走着看吧!”
回头看,小狗在拉粑粑,我停下来等它。
唐大脑袋开始瞄我手。
“看啥呀?”我问。
“奇怪,这次张妖精没看你的手,以前她可爱看了……”
我没搭理他,这货,你越辩解,他就越赛脸!
“哥,啥时候你教教我[刹那指]呗?”
“你手艺不错,还用学这个?”
“那能一样嘛!”
他摇着大脑袋,伸出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向上快速勾动,嘴里念经一样叨叨着:“刹那指,刹那芳华,刹那高潮……美女,看招!”
“我艹,”我抬脚就踢,“你个瘪犊子玩意儿!”
他连蹦带跳,哈哈狂笑。
回到市里,两个人进了一家小饭店,吃了一顿“人狗平分”,其实就是酱大骨头。
我俩吃肉,小狗在桌子下面欢快地啃着骨头。
“哥,你还真想养它呀?”大脑袋问我。
“养着呗,多可爱!”
“拉倒吧!”他撇撇嘴,“真想养狗的话,买条大德牧或者狼青不行吗?整条笨狗,不够丢人的了!”
“放屁!”我嘴里的肉丝都崩他脸上了。
“笨狗怎么了?苏轼有词云: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这里的“黄”,指得就是我们的田园犬!”
“它们容易饲养,勇敢忠诚,更通人性,一点都不矫情!怎么就不好了?”
“你看你,急啥眼哪?”他擦了把脸,“它不是丑吗?也不配咱们的大院子呀!再说了,你云的是啥呀……哎呀我艹!”
话还没说完,这货差点把桌子掀了。
我低头看,就见那小家伙正呲着牙咬他脚呢。
我大笑起来,“该!咬死你都不多!”
回到家,已经下午了。
我给大老张打了个传呼,汇报了一下韩甸乡的事儿,又定好明天上午去派出所找他。
唐大脑袋去里屋睡觉了。
我在沙发上看了会儿书,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醒了以后,发现外面天都黑了,算计了一下时间。
怪了,老疙瘩怎么还没回来?
我怕他出事儿,拿起电话打了过去。
没关机,悬着的心放下一半。
“哥……”他接了起来。
“户口拿到了吗?”我问。
他不说话。
“咋了?”
“我、我、我不想去……”
“你在哪儿呢?”
“家门口。”
“告诉我地址,我俩马上去找你!”
来到老疙瘩家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他坐在楼道的楼梯上,脚下都是烟头。
唐大脑袋问:“蹲这二嘎哈呀?你爸没在家?”
“在呢!”他说。
“在还不进?说一声呗,明天就他妈送回来了!”
老疙瘩不吭声。
我瞪了大脑袋一眼,这个货,路上都和他说过了,还是不好好说话。
我坐在了老疙瘩身边,“要不我进去和叔叔聊聊?”
他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还是我去吧!”
唐大脑袋说完就要跨过我往上走,被我一把扯住了,“你可拉倒吧,还是我去……”
“不用,”老疙瘩站了起来,“我自己去!”
他转身往上走,又停了下来,小声说:“你、你俩陪陪我!”
唐大脑袋骂:“完犊子玩意儿!”
我怼了他一下。
咚咚咚!
老疙瘩犹豫了至少一分钟,才敲门。
“谁呀!”门开了。
我看的清楚,开门这人年纪有四十多岁,长得和老疙瘩有些像,戴了副眼镜,腰上扎着条花围裙。
“小童?!”他惊讶极了,表情复杂。
屋里有电视声,一个女人喊:“老杨,谁呀?”
他瞥了我和大脑袋一眼,脸上都是警惕。
“啊?!没谁,对门刘哥,借头蒜……”说着,他慌忙走了出来,脚上还穿着脱鞋。
又赶快掩上了门。
“小童,这几年你去哪儿了?”
楼道黑,我看不到他的神色。
老疙瘩声音特小,也没叫爸,“我来取户口本,给我用用……”
“户口本?干啥?”
“起走。”
“无缘无故起户口干啥?”
老疙瘩不说话了。
这时,房门被推开了,一个女人尖声道:“杨旭,你又偷着抽烟……”
声音戛然而止。
女人穿着一套半袖花布睡衣,披散着头发,模样可是不丑。
她皱起了眉,“你们是……”
话还没说完,明显认出了老疙瘩,顿时脸就冷了下来。
“老杨,回家!”
“哎,好好好!”
老疙瘩父亲答应一声,就往屋里走。
眼瞅着门就要关上了,老疙瘩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
我伸手抓在了门上,用力拉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