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大脑袋说了一路。
我不由感叹:真是一段可割可弃的“爱情”故事!
回家后,我烧水泡上了脚,问他:
“还想和她过?”
“不过了,够了!”他把大脑袋靠在沙发上,咬牙切齿,“我他妈早就够够够够的了!”
他太嫩了,根本不了解雪城这些人。
大部分团伙里的女贼,几乎没有守身如玉的,今天和他好,明天又钻了另一个人的被窝,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我没劝他。
有经历才有成长,就像脚下的泡,磨破了再结痂。
因为伤口不深,痂掉了,一切如初。
擦完脚,我又兑了一点儿热水,把盆踢给他。
看着他脱掉破袜子,我说:“以后别和猪打架,把自己弄得脏不拉几的,猪却乐够呛……”
他没反应过来,小眼睛瞅着我直眨巴。
我说:“这句话是送给金腰燕的!”
他说:“操!”
第二天。
我开始琢磨,怎么把这八万块钱给大老张合适呢?
直接给肯定不行,他能把我屎骂出来!
给张婶也不行,她不敢要。
偷着塞他兜里、扔家里……通通不行,那个死心眼儿,肯定得把钱上交到派出所,自己不是白折腾了嘛!
唐大脑袋说出去走走。
昨晚我就看出来了,他是想回那个家取东西,这是彻底不想和金腰燕过了。
来去自由,我没拦着。
他走以后,我穿上军大衣,沿街溜达,满脑子想的还是那个问题。
其实上次去大老张家吃完饺子,我就想过这个问题,此时一个主意已经渐渐成形。
拉开永红仓买的门,撩开棉门帘,“老板,来条红梅!”
李大嘴弯腰拿烟,“去看了?”
“嗯呐,没啥大事儿,小刀片划了几个口儿!”我说。
“要我说呀,”他把烟放在了柜台上,挠了挠贴在头皮上的几根头发,“还不如当个小片警,起码没啥危险!”
接着又絮絮叨叨:“他就是个死心眼子,看人家二胖,干得是一样的活儿,吃的溜肥……”
二胖,大名许剑修,以前是大老张的徒弟。
三年前调去了道外分局,虽说还是干反扒,可与道上人物处得极好。
像什么南岗的赵老黑,道外的李灿森等等,走得都很近。
大老张早就不和这个徒弟来往了。
我点了根烟,“李叔,知道附近谁家饭店往出兑吗?”
“你要干饭店?”他惊讶起来。
“帮朋友问问。”
他想了想,“上周吧?对,是上周,我听“味美居”的老齐说他不想干了,我帮你问问?”
“他家不是新装修的吗?拥护啥呀?”
问完我就后悔了,因为想起来了,还能拥护啥,难吃呗!
我就去吃过一回,溜肉段差点没把我牙硌掉!
李大嘴撇了撇嘴,“我劝过他好几次,别用他小舅子当厨师,看看,咋样?黄了不是?”
“那行,李叔你帮我问问!”
“嗯呐,有信儿我过去告诉你……哦,对了,我家老座钟坏了,你帮我拾到拾到?”
这家伙,真是一丁点儿亏都不带吃的!
捧着他家的老上海三五牌座钟,出门又往前溜达了几十米。
味美居幌子还挂着,并没有贴出兑,我就没进去。
还是等李大嘴的消息吧!
当然不是我要兑饭店,我要迂回一下。
张婶从前在国营饭店工作过,面案的活儿特别好,思来想去,我觉得兑家饭店挺适合她做。
我可以和大老张说自己要开饭店,但修表店分不开身,让张婶帮我管理。
我拿钱,她干活,利润一人一半……
我觉得这事儿能成!
昨晚睡不着,我翻来覆去的想,其实这里面还有个隐患。
金老九他们以为大老张收了钱,过后肯定会松懈下来,到那时候,如果大老张抓到抹他那小子怎么办?
转念又自己安慰自己,上次属于跨区联合行动。
大老张毕竟是道外的,伤的也不重,人也跑了,道里分局那些人谁会真上心?
没多久肯定不了而了!
而那小子是道里区的贼,又出了这事儿,轻易不敢跑道外来。
所以,这个空子能钻!
怕就怕金老九他们不守规矩,把大老张收钱的事情说出去,
对于他们来说,这个钱不能白花,能把大老张拉进他们的人际圈里,安全上就多了一份保证!
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个,所以那天才把“丑话”说在了前面。
如果,我说的是如果。
如果真有一天出了问题,就和大老张摊牌!
如果真因为这事儿让他丢了工作,正好和媳妇好好开饭店,总比现在赚的多,还安全。
当务之急,是解决张婶工作的问题,这才是大事情!
那个家,日子太苦了。
中午,我刚要去煮方便面,唐大脑袋回来了,拉了一后备箱东西。
他喊我出去帮忙。
锅碗瓢盆、土豆大葱、被褥苍蝇拍儿,什么都有。
出租车走了以后,我终于忍不住开骂:“你他妈赖上我了是不是?”
他抱着一盆碗筷儿往阳台走,笑嘻嘻说:“哥,一会儿我给你做红烧肉肉炖粉条子!”
呃,那好吧!
晚上七点多,李大嘴过来了。
“小武,我问过了,三万五,包含半年房租,店里所有东西都留下,你觉得咋样?”
我挺开心,不过还是问:“不能再省点儿?”
他连连摇头,“我问了,这还赔一万多呢!”
“行,就这么定了,明天我去谈!”
味美居才开半年,装修和桌椅板凳都很新,地脚也不错,三万五还含半年房租,可以了!
我把修好的座钟给他。
“多少钱?”他问。
我板起了脸,“李叔,这叫啥话?我还能要你的钱?”
“这扯不扯呢,谢谢哈!”
他抱着座钟乐颠颠走了,我让大脑袋看家,连忙去了大老张家。
趁着他住院不在家,得先把张婶工作做通了!
小静在看书,张婶在擦地,娘俩见我来了都很高兴。
我捧着杯热水,把自己的想法说了,最后又说:“婶儿,你知道我什么情况,一年至少有半年在外面!”
“回来以后还得抓紧赚钱,修表店离不开人,您就帮帮我……”
李玉兰说:“这是好事儿,哪是帮你,明明是你在帮我们,婶子都明白!”
我连连摆手,她不让我解释。
“如果说饭店算咱俩的,我就不能一分钱不掏,家里划拉划拉能拿出七千多块钱来,你看看行不行?”她问我。
“不行!”我说,“就因为我要当甩手大掌柜,还想每天白吃白喝,所以钱必须都得我拿!”
“婶儿,就这么定了,你就别多想了,明天咱俩就去谈!”
她连忙说:“那可不行,我明天去医院和你张叔商量商量,他同意我才能干……”
我知道也只能这样了,于是说:“那明天咱俩一起去!”
“行,我去找你!”
走的时候,小静滚动着轮椅出来送我。
穿鞋时,她小声说:“小武哥哥,谢谢你!”
我笑道:“谢啥?我就是给自己弄个免费食堂,以后方便面都不用煮了!”
我们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晚上,唐大脑袋又挤上了我的床。
我也习惯了,没再赶他。
虽说因为金腰燕的事儿,知道他性取向没啥问题,可还是怕他做我背后的男人,把棉被紧紧裹在了身上。
关上灯,我把饭店的事情说了一遍。
他说:“你说你累不累?”
“累!可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人家两口子对我挺好,总不能眼瞅着不管不问……”
他问:“你说的这个为不为的,啥意思?”
“滚!”我翻了个身。
他迷迷糊糊说:“买台电视吧,今天我没好意思搬……”
话还没说完,响起了呼噜声。
这头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