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舒不知道自己捅了严厉海多少刀。他双眼发红,神情狰狞,似是魔怔了一般。
“都怪你这个老家伙,你知道吗?要不是你,严默根本就不会死!……”
“都怪你……都怪你……要不是因为你……”
破碎的虚无记忆涌进贺舒的脑海。
“贺舒?你就是贺舒?好娘们的名字,你真的是K市统领部队比武第一?要不要跟我打一场?……”
“贺舒,这是我小弟,怎么样,长得帅吧?你可别欺负他,人家可是中考状元,我们家的宝贝疙瘩。”
“贺舒,你别走,跟我说说话……”
“贺舒,别怕,我来救你了,你不会有事的……”
“贺舒,别忘了你欠老子一条命,我要你这辈子都欠着我。”
“……贺舒,我要走了,归期不定,如果我回不来了,我说的那件事,你就忘了吧。”
……
光影光阴之间,贺舒眼前似乎突然浮现出严默的样子——那个嘴角总嚼着三分漫不经心的笑,训练的时候最喜欢偷跑到上岗嚼着狗尾巴草,翘着二郎腿看云卷云舒的五陵少年少年。
“哟,又被你找到了。”他听到脚步声,剑眉微微挑起,看向身后。
画面一转,清秀单薄的少年不知觉间拥有了宽阔的肩膀,腰细腿长,长成了身材伟岸的成年人。眼底漫不经心的嚣张笑意却还未散去,只是更加尖锐。
他透过虚无,望向自己。
可在下一瞬,严默脸上肆意的表情却渐渐褪去,他双眼发红,眼底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愤怒。
“贺舒,贺舒……!你在做什么!——”
“镗朗”一声,刀刃落地。他才意识到了自己刚刚究竟是做了什么。
当刀刃抽出来的时候,已经微微翻卷。
耳边似乎还充斥严默的愤怒的质问声,夹杂着现世之中严俞的暴怒声和辱骂声。
贺舒刚刚又险些陷入了心魔幻觉——
他冷漠的转过头,看向严俞,嘴角竟然还能泛起一丝笑,严俞在骂人。那个从小见到他就腼腆的喊他舒哥的男孩儿居然在骂人。
真是有意思。
或许严默也从未见过自己备受宠爱的小弟这样暴怒的一面吧。当然,如果他知道小弟这副样子是因为自己,估计会从棺材里出来把他暴打一顿,再把他埋了,就像刚刚幻觉中一样。
贺舒的耳朵微动,他听力极好,竟从无尽的忙音与嘈杂声中,听到了脚步声。
有人来了。
他转过身,看向眼前闯入地牢的绝色少女,眼底却没能溅起任何波澜,似乎无尽的空洞已然吞噬了他的灵魂。
或许死在她手里,也不错。死在H区唯一一个B级能力者的手里,到了地下,也能给严默吹吹牛逼了。虽然一定不能让他知道他是为何被杀死的——
少女极其淡漠的眼神落在了他的脸上。
他微微皱眉,他讨厌这种眼神。这样冷漠的眼神总是能激起他内心潜藏的黑暗能量。
这种眼神就好像,看着一介蝼蚁一般。好似神明俯视众生,凡人的悲欢与不幸与祂并不相关,祂只会高高的立于世间。
祂们挥挥手随意的施舍,却能换来凡人狂热的推崇。可明明也只是祂的一时兴起罢了。神明啊,总是神圣、庄严、仁慈,又是绝对的冷情冷心。
只这么一瞬间,他就不想死在眼前之人手上了。
“求你,救救我父亲!”
严俞的监牢不知在何时被笱寻打开了。
白念安的视线越过绑架严氏父子的男子,快步走到了严厉海的身前。她伸手一探脉象,脉搏已然十分微弱,似片刻就会消失。
白念安微沉的脸色在严俞心间不断放大,冷汗早已湿透了后背,他似乎再次回到了传来哥哥死讯的那天。
那是他高考结束的第一天,也是他年轻青春的,最后时刻。
黑色的灵柩被摆放在桌前,哥哥的遗体也被妥善安置,但严俞只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挖了一块,丢在一旁,任由其腐蚀溃烂。
在他的印象里,哥哥那样阳光、明媚、又高大威武的人,怎么会是眼前这个面相浮肿,完全看不出往日风采的人呢?可所有人都告诉他,他无所不能的英雄,他最崇拜的人死了。
他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并继承哥哥的遗愿,连同着他的那份责任一起承任在单薄的肩膀上。
至此,他放弃了身为高考状元的殊荣,一头扎进了基层军队。他决定走一条跟哥哥同样的路。
他会帮哥哥证明,他是对的,他的路是通的。他绝不会平白无故的牺牲。
至此,五年如一日的地狱式磨练,也让清俊少年染上了一丝成年男子特有的坚毅气息。
然而由于自己的疏忽,父亲被抓,自己也被捕,技能和灵能都被特殊的装置所限制,似乎只要摄入这个区域的空气,身上的力量就会被封禁一般。失去力量的他就像一只失去了爪牙的猛虎——
在失去了哥哥之后,就连父亲也不能幸免的要离他而去吗?
一时之间,无数的想法在严俞脑海里纷飞。
白念安探出手,一抹浅绿色的灵能浮上指尖,却在还没有凝聚成型的时刻,便消散在了空中。
严俞的思绪逐渐回到现实,他竭尽全力压制住翻腾的情绪,急忙提醒道:“地牢空间被布置了限制技能和灵能的阵法。”
白念安微微点头,看穿了严俞的想法。”我知道了,不要随便移动他。”
“可……”
可是无法运用技能或灵能,又怎么救他的父亲?
严俞的话还未落地,只见白念安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枚散发着浓郁药香的丹药,遥遥一指,丹药便摄入严厉海的口中。
“好了,你现在可以将你父亲带上去了。”白念安站起身来,拂了拂实际上并未沾染灰尘的衣裙。
严俞布满阴云的眼底透出一丝亮光,“我父亲他……他没有危险了?”
“有。”少女清冷出声,一个字毫无阻拦地砸进了心房。
白念安遥遥看了严俞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他的身体底子还不错,现在昏迷不过是由于失血过多造成的,但是有好几刀捅在了重要的脏器上,普通的治愈技能和木系灵能救不了他。刚刚给他吃的丹药,不过是延缓他的生命力。”
提到治愈技能,严俞生平第一次想要主动去找黎渺渺。但想法还没有成型,便见眼前的少女微微极浅地一笑,他的心瞬间被提到了悬空之中。
“别急,我没说我救不了。”
少女清清冷冷的视线落在严俞焦急的面上,她缓缓地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