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米恩,斗米仇。
占别人好处的时间长了,就觉得无功受禄是理所应当,一旦对方停止扶贫,他们就会心生不满,甚至是仇恨。
大庆实行的是两税制,每年农历八月征收夏季税,秋收之后的第二个月再征收秋粮税,每次缴两成,一年缴四成。
佃农无需缴税,却要缴五成租子。
平阳侯只收三成租子,已经很冤大头了,可这些人却还不知足。
不要脸言论噼里啪啦,包芝芝被气得头顶冒烟。
“谁逼你们去死了,没把田地租给你们的时候,也不见你们活不下去。
低价把田地租给你们,那是老侯爷仁义。你们不懂感恩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还颠倒黑白得寸进尺,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包芝芝若是个弱柳扶风的,佃农们肯定不把她话当回事,可她的体格摆在那,又有一身行头加持,倒还真把佃农给唬住了。
所有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就在包芝芝准备一鼓作气,乘胜追击时,王跋旦和肖渐仁却突然出现,义正言辞为佃农主持公道。
“我爹在世时就把京郊的田地分给家中亲戚,你一个外姓妇人凭什么在这里指手画脚,难不成还真当我王家产业是你的!”
先开口的是王跋旦,他理不直气也壮的模样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佃农们更是因他自报身份而斗志昂扬。
父业子承,老侯爷的继承人都站在他们这边,他们又何须怵两个妇人。
当即有佃农出言相讥:“老侯爷都不曾说过要收回田地,你一个外姓妇人竟大言不惭要收地,这分明是不把老侯爷放在眼里。”
见佃农的情绪果然被自己三言两语激起来,王跋旦心中甚是满意。
跟侯府脱离关系这些日子,他算是见识到了恶鬼母亲的阴狠。
在赌场下套让他输了这些年积攒的私房,又花钱让乞丐天天上门麻袋套头打他,要不是他精明,都还发现不了最近诸事不顺的真相。
他今天原本只是想带着肖渐仁到乡下散心,可听人说平阳侯府要来收地,他那颗小心脏不免嘚瑟起来。
佃农都是他王家的亲戚,他有信心佃农会站在他这边。
要是能撺掇佃农跟侯府的人起冲突,他不就能趁机报当日被揍之仇。
老太太虽被恶鬼附身,可大庭广众之下,谅她也不敢动用非常手段。
当朝帝王最忌鬼神,要是让皇上发现侯府老太太不是人,他一定举全国之力铲除。
区区恶鬼,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敌得过帝王之威。
王跋旦胸有成竹,目空一切,拽得不要不要的。
这副模样确实把包芝芝的气势压了下去,但奈何不了南若。
“王跋旦,你的名字早已被剔除出族谱,侯府之事轮不到你置喙。侯府爵位如今由我孙儿如豪承袭,芝芝身为小伯爷生母,自然有权管理府中大小事宜。
至于京郊的田地,那本就是侯府产业,要如何处置,都由侯府说了算。诸位要是不服气,大可拿着文书去官府说理。”
南若虽未动怒,可那云淡风轻的模样更让人心头没底。
尤其王跋旦,被南若眼里透出来的森寒吓得头皮发麻,哪里还敢造次。
偏此时,一旁的肖渐仁却义正言辞道:“佃农辛苦劳作一年,好不容易等来秋收,侯府却在这个时候收地,一点力都不出就想拿走佃农一整年的血汗成果,仗势欺人也得有个度。”
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佃农因为地主的剥削而活不下去,他虽不能拯救所有受苦受难的底层人,但今日既然碰上,自然要出面说几句公道话。
至于平阳侯府老太太被恶鬼附身的事……呵,区区恶鬼,怎么能跟穿越者相提并论。
自古穿越者都是一方世界的气运之子,是主角。而主角,无所畏惧!
佃农们的心情和气势就跟过山车一样,忽下忽上。
刚才被南若唬下去,现在又被肖渐仁拱上来。
是啊!他们辛苦种地,侯府凭什么说收走就收走,一个没丈夫又没儿子的寡妇,凭什么这么嚣张。
更何况这些年要不是有他们护着,侯府早被吃绝户了。
他们为侯府付出这么多,侯府不仅不知道感恩,还要断了他们的活路,是可忍,孰不可忍。
佃农大军再次群情激昂,摆着一张臭脸又开始喷毁三观言论。
南若实在懒得跟这些人扯皮,只正声问道:“你们当真不愿意把这些年拖欠的租子交齐,也不愿意把田地交还给侯府?”
佃农们不说话,只用那牛皮哄哄滴小表情回应南若。
“好!我知道了。”南若粲然一笑,竟是对侯府一众人道:“都走吧,跟这些人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包芝芝还想说几句,可见南若都已经上了马车,也只能憋着满腔愤恨跟了上去。
看着平阳侯府众人灰溜溜离去的背影,王跋旦和肖渐仁仿佛刚打了胜仗的将军,心中大为畅快。
他们甚至站上高台,大声疾呼:“乡亲们,你们放心,只要有我们在,就一定会保护好你们的权益不受侵犯。”
一众佃农心中也颇为舒坦。
“区区寡妇,竟也敢来庄子上都威风,呸!”
“哼!侯府又怎么样,几十年前还不是跟我们一样是地里刨食的,一朝得势,就摆起谱来了,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一众人还没嘚瑟痛快,就有人着急忙慌跑来喊话:“不好了,不好了!侯府老太太放火了,地里的庄稼……都被她烧了。”
众佃农大惊失色:“你说什么,庄稼被那个死老太婆烧了!她怎么敢!”
“是真的,侯府老太太说了,她的地,她想怎么烧就怎么烧。”
众人还不信,可不远处升起的滚滚浓烟却做不得假。
那传话的庄稼汉又冲着一个中年汉子喊:“王老汉,你家的房子就在侯府田地上,你赶紧回家看着吧,万一火势起来,你家那几头年猪都能被烧成焦炭。”
“她敢!”被叫做王老汉的佃户虽然依旧嘴硬,可哆嗦的双腿还是出卖了他此刻的情绪。
他,到底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