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徐来特制枪械之后,汪传明拥有了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虽然在这个世道单一的武器是无法左右一个人的命运,可不知道为什么,拿在手里的时候总是那么的舒心和愉悦。
这可能就是虔诚的人们骨子里的武德在作祟吧。
“徐大人,这怎么好意思呢~”
汪传明嘴上假模假样的拒绝着,身体倒是挺实诚的,抓住枪的那一双手青筋都快捏出来了。
你不想要倒是放下呀~又没有人拦着你。
一旁的曾世东现在那叫一个后悔,当兵的有几个人会不喜欢好枪的,以前他们收集兵器,刀剑之类的东西,自从洋人来了之后,他们并开始转而收集各种好枪。
人嘛,总是要与时俱进才行。
曾世东自然也不例外,相比之下他更喜欢火炮一些,可问题是那玩意儿朝廷不让~所以他也就只能转而求其次了。
相比之下12.7毫米口径的枪在某种程度上也应该能够算是一门炮了吧。
想到这里,曾世东希冀的眼光便落在了徐来的身上。
他哪能不知道这家伙究竟在想些什么,可问题是他只有两把,现在全被汪传明捏在他手里,两只手都不闲着。徐来就算是想要匀一把出来也只能有心无力。
眼见来这条路走不通了之后,曾世东便只能可怜兮兮的看着汪传明,希望他能够稍稍懂一点人情世故,别吃独食。
哪知这家伙就跟完全没有看到一样,直接无视了他的眼神,反而朝着徐来问道。
“徐大人还有其他的新式枪械吗?拿出来让大家开开眼怎么样。”
听闻这话的曾世东立刻附和道。
“就是就是,徐大人,这里就没有别的了吗?”
这枪他得不到是因为自己没有准备好,同样也低估了汪传明的脸皮究竟有多厚,接下来他可就不会手下留情,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落袋为安。
可人生不会有太多的机会,就像这一次抢夺枪械一样,一步慢,步步皆慢。汪传明的手足够快,所以他就能通吃。
相反曾世东虽然只是稍稍的犹豫了一下,可机会就在这转瞬之间流失掉了。
眼见徐来给出了否定的答案,不管他们两个人信不信也只能接受了,再怎么说涵成工坊也是徐来的地盘,他们喧宾夺主也得有个限度才行。
但曾世东依旧有些不死心,固执的问道。
“真的一把都没有了吗?”
“真的没了,曾大人,你要信我才行啊。”
徐来苦笑着回到,“这玩意儿只是我的一个试验品,自始至终就只生产了几把,而且这玩意儿的性能特别不稳定,受限于材料,打不了几发子弹就会炸膛,所以也就一直没有量产~”
“会炸膛?”汪传明瞬间捕捉到了关键信息,急切的问道,“大概打几发会炸膛?”
徐来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怎么莫名其妙的将如此关键的信息给说了出来,他还想到了这个玩意儿坑汪传明一手。
可现在居然把关键信息给泄露了,刹那间徐来不善的眼光便落在了曾世东的身上。
而曾世东也知道了自己干了一件多么蠢的事情,有什么话私下来问不行吗,就凭他监军的身份,加上和徐来的关系如此亲近,他又怎么会不给自己面子呢。
还是太年轻,做事不够沉稳。
眼见事情已经暴露了,徐来也就只能硬着头皮将实话原原本本的和盘托出。
“当时造着枪的时候一共造了8把,可在试验的时候有6把都炸膛了,所以也就在第一时间将这些图纸封存了起来,等到以后冶炼出来了合格的钢材,才有可能继续生产。”
“汪大人手里这两把可以算得上是孤品,短时间内不会再有了。”
“那一般打几发子弹会炸膛?”
徐来奇怪的看着汪传明,心想这家伙不会真的想拿这个玩意儿做什么吧,就算打猎的瘾再大,再怎么喜欢枪械,也不至于拿自己的生命安全开玩笑。
“这个有点说不准,最好的一把打了12发子弹,最次的第1发就炸了,这个纯粹是在拼人品,没有规律可言的。”
这下汪传明沉默了,似乎是在思考的什么一样,久久一言不发。
而曾世东的心一下子就凉了下来,转瞬之后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舔着脸对汪传明说着。
“汪大人,在官场上吃独食可不是什么好事儿,要不然~你分我一把怎么样?过段日子我要去京城向三位老大人复命,到时候下官替你美言几句如何?”
汪传明依旧一言不发,眼神飘忽不定,似乎在纠结什么一样。
“汪大人?汪大人~”
“啊啊啊!·什么事~”
汪传明如梦初醒,回过神来之后疑惑不解的问着,很显然刚刚曾世东的那些话全都被他当成了耳旁风。
他哪里受过这样的轻视,哪怕在京城中给上官跑腿的时候,至少面子上还是能过得去。哪像这个家伙,竟然如此无礼。
他难道不知道官场之上最重要的东西是势力吗?
自己的背景他是真的不知道吗?
不过对于汪传明来说这样做也好,被如此无礼对待的曾世东脸皮就算再厚,也没有办法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保持温文尔雅的风度,就更别说讨要枪械了。
一场危机就这样被化解了。
另一边,简涵正在认认真真的核对着账本,又快到了给大家发奖金的时候,简涵必须得将每一笔支出都算清楚才行。
要不然到时候无论是多发了,还是少发了,都不是件什么好事儿。
正当他认认真真计算的时候,荣成突然跑了进来。
“徐来呢?”
“在仓库呢。”然后头也不抬的继续算着账,现在正是他专心致志的时候,可不能有一丁点的马虎。
可荣成似乎这样的概念,在确认周围没有其他人之后,依旧不依不饶的问道。
“你和徐来在谋划什么~”
简涵手中的铅笔突然顿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慌张,不过在一瞬间他便又调整回来,刻意压制着心中的慌张,用最平静的语气回答着荣成的提问。
“还能干什么,想办法把工坊做大做强呗~”
“砰!”荣成猛的一拍桌子,大声的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你们~”
似做贼似的再次确认了周围没有其他人,荣成这才压低了声音说着。
“我刚刚去产线上看过了,报废的枪支中有许多都是可以用的,而且质量都还不错,只要换了撞针就是一支完整的步枪。”
“我需要一个解释,简涵,你可别告诉我这些枪被你们拿出去私下里卖了。”
荣成不是傻子,以他对涵成工坊的重视程度,面对如此居高不下,并且还在逐渐增长的废品率,他又怎么能坐视不管。
虽说徐来说的他没有办法,可他却偏偏不信这个邪,在产线上待了许久之后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原本不应该被当做废品的枪械,却被一些工人有意识的“弄坏了”。
更加有意思的是他们还会专门将这些被弄坏的枪械弄一些做旧处理,就是要让他们看起来不那么显眼。
荣成当即就有了疑惑,刚开始他还以为这是工人们私下的行为,赚点外快而已。
可当他查阅完工坊的账单之后,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借由这种手段,工坊莫名其妙消失了将近4万支步枪,要知道整个工坊现在的总人数也才几千人,就算每人家里拿一把防身也用不了这么多。
在他的旁敲侧击下,从工人口中得知了一件更让他震惊的消息——这事儿是简涵安排的。
联系到之前徐来莫名其妙的说的那一番话,和简涵不正常的反应之后,荣成彻底坐不住了。
见到荣成都这样说了,简涵又怎么能不知道他已经猜出来了。
原本他和徐来早就统一好了口径,一旦被人发现就说这些枪械是被走私出去的,被他们私下卖掉的。至于卖给谁了~只能委屈朱匪来背这个锅。
因为没有办法,只有让他们来扛这件事情才不会被深究下去。
左右不过是一点银子的问题,中饱私囊在现在的朝廷中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和南方朱匪有联系的官员也不止一个两个。要不然南方的茶叶是怎么流到北方来的?
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之后,只要再稍加打点一切就不会再是问题。他们的造反大业也可以完美的顺理成章的被隐藏了起来。
要换做别人简涵就只会这样回答,可问题是问这话的人是荣成,是与他们一同奋斗的兄弟啊!
刚想说出口的谎话就这样被简涵给咽了回去,反而老老实实的说着。
“知道了又如何呢,荣成,我和徐来是不想让你为难,毕竟你是个旗人···”
“放屁!”
荣成多么希望简涵能够欺骗他,哪怕随便编一个借口呢,只要他抵死不承认,自己也就能够心安理得的装作不知道,继续这样装聋作哑的过下去。
可这家伙为什么会这么的老实啊!这下子不是把他陷入到两难的境地了吗?
荣成急躁的在房间内来回踱步,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焦躁不安。
“别转了,我眼睛都花了。咱有什么事情晚上说可以吗?等徐来来了之后~”
“说个屁!”
荣成一跳三丈高,撕心裂肺的吼着。
“你们知道你们究竟在做什么吗?朝廷要那么容易被推翻,也就不会活到现在了。”
“看看当年的太平军身势是多么的浩大,连金陵都打了下来,所有人都觉得他们会仿效当年的朱元璋一路北伐,光复河山。可结果呢?”
“再说现在的朱匪,不也是这么个样子吗?无论他们再怎么厉害,还不是被牢牢的锁在了南方不得动弹。”
“朝廷要真的那么容易倒的话,朱匪为什么没一直没有打过来?”
“那是因为洋人还在~”
面对荣成的质问,简涵弱弱的回答,“现在洋人即将要撤走了,朝廷编练的新军也即将出发,接收长江防线。现在的朝廷就是一个纸糊的空架子,但凡有一点点火星就能将他们全部点着。”
“皇上不也是因为看清楚了这一点,所以才准备向辽东发展吗?”
荣成顿时默不作声,朝廷的政策已经下来了,“鼓励”百姓到辽东定居,开垦荒地,并且命令各地方府衙按人头拨付钱粮,支持朝廷移民实边的政策。
他自然知道这项政策的深意究竟是什么。
做不了中原的皇帝,那就做满洲的皇帝。反正无论如何,旗人的富贵是一定要保证才行。
“究竟是谁给你们的勇气来做这件事情?不知道这是要杀头灭九族的吗?”
实在找不出反对的理由,荣成只能拿后果来说事儿。很明显他已经被说动了,只不过现在还稍稍有一点点的顾虑。
眼见他作次此反应,简涵趁热打铁的说着。
“我和徐来原本是没有这样的勇气的,按照他透露给我的消息,至少还要等个五六年之后,才能囤积够实力举兵起义。可现在~哈哈~不是朝廷给了我们勇气造反的吗?”
简涵也不装了,直接和荣成摊牌。
“加入我们吧,荣成。王朝更替本就是无法避免的事情,所谓皇帝轮流坐,明年到我家。这天下野猪皮家族做了这么久,也该换一换了。”
“我知道你想救这个国家,想要让这个国家再一次复兴。可到了现在你也应该看明白了,皇帝不除,天下不安。”
“想想这些年被饿死的人,想想那些旗人老爷过了是怎样的纸醉金迷,你再看看现在朝廷要开发辽东,又造了多少的孽?”
“每一次变革,这老百姓就会多受一次苦难。朝廷变法,名义上是要仿效西方,救亡图存。可实际上呢又有多少政策落到了实处?在变法之前皇上许诺的汇票又有多少是兑现了的?”
“该贪腐的依然在贪腐,该打败仗的依然在打败仗,该孝敬洋人的依旧在孝敬洋人。为了防备,为了所谓的安抚人心,制约权臣,朝廷究竟造了多少孽,害了多少人,你真的看不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