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大海太过茫茫无际,或许是如初生的婴孩一样对这个世界太过陌生,骆星总迫切地想抓住些什么,于是,她对来到这个世界遇到的第一个人开始了死缠烂打模式。
首先,她走到哪儿,骆星就跟到哪儿,若她不让跟,骆星就扬言要游去近海吃人,她没办法,只能看着骆星这个大麻烦。
然后,骆星开始卖惨,什么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啦,什么背井离乡不受待见啦,什么被人抓住差点被杀啦,委委屈屈地说一说,再掉几颗小珍珠,若尘就开始怜悯她。
最后,她就成功登堂入室了。
若尘的家里收藏了很多人类的东西,有长矛,宝剑,渔网,长衫,发钗,手镯,甚至是火种,她似乎很喜欢这些人类的破烂,每件东西都要兴奋地和骆星讲一讲来历。
而她尤其喜欢一只银锁,这只银锁当然也有一段前缘。
十几年前,若尘救下一个溺水的小孩,小孩并不畏惧她的样子,反而将自己的长命锁送给了她,说长大了一定来娶她,银锁便是定情之物,她觉得人类小孩可爱,问他想要什么,他却红着脸上前吻了她。
谈及往事,若尘脸上浮现了淡淡的红晕,骆星不屑,“你难道真的等那个人类的小孩儿来娶你?别做梦了,他早就把你给忘了,就算记得,你们人鱼有别,也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所以,还是趁早把这个东西丢了吧。”
“还给我。“
若尘羞恼,过来夺她手中银锁,骆星不给,把银锁举过头顶,趁她伸手来抢时,出其不备亲了她一口。
温温凉凉,触感挺好。
若尘不再动作,不可置信地僵在原地,宛若一尊不染尘埃的玉像。
“你····你·····你·····!”她气得说不出话。
骆星最喜欢调戏这种纯情又漂亮的木头,看她这样子,骆星更觉得有趣,再上前一步揽住她的腰,“那小孩亲你一口你就记到现在,如今我也亲你了,怎么样,要我对你负责吗?”
若尘握紧了拳头,像是受到冒犯一样狠狠地推开她,一下将她推了数米远。
“出去。”
“我不想再看见你!”
若尘侧过头,不再看她。
意识到她是真的生气了的骆星颇有些后悔,但还是拉不下脸道歉,只淡淡道,“你总是推开我。”
“罢了罢了,反正我也从来不讨人喜欢。”
“那就谢谢你这些时日的款待啦。”
说完,骆星最后看了她一眼,将银锁向她的方向扔过去便转身离去了。
待离开那里,骆星看着一望无际的深蓝,赌气一般游向了近海。
在海里呆久了,都有些不分昼夜,骆星不知游了多久,隐约听到什么声音,想要循着声音的方向向海面游去,但刚想要向上,手腕却忽然被人握住了。
骆星低头,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白发蓝眸的鲛人。
“回去。”她仍没消气,此刻见她靠近这里,便是更加生气,一双蓝眸深不见底,像是沁着海底寒冰。
“我的事与你无关。”
其实明明是她自己的错,但骆星就是闷着一口气咽不下去,甩开她的手不管不顾地向上游。
但没想到,若尘居然游到她前面,然后回身抱住了她,像是拥抱,像是钳制。
彼此肌肤相贴,骆星甚至可以听到她的心跳声。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骆星好像看到水面映着点点灯火,意识到不对劲的骆星猛地将面前的人推开,下一刻,一张渔网从天而降,骆星来不及躲闪,便与许多鱼虾一同落入了网中。
莹莹水蓝中,最后一刻,骆星于不断被拉向上的网中看到了海底若尘向她伸出的手。
真漂亮。
惊慌失措也这么漂亮。
“这是什么东西!”
“快去禀告公子,快去!”
漆黑的夜空之下,骆星被甩到渔船上,身上仍束缚着一层怎么也挣不开的网,而她的面前,是几个惊慌失措警惕又好奇地看着她的人类。
这艘船并不小,像是富贵人家的画舫。骆星抬眼,看到从船舱里拂帘而出的人时,停下了挣扎的手。
公子长泽。
是临海古国尊贵的王子,是幼时允诺要来娶鲛人若尘为妻的孩童,也是这个世界的男主。
骆星脑海里浮现往事一幕幕。
司徒平南。
沈怀瑾。
他们都曾是世界的男主,那么,那么······!
“公子快来看!这里有个人身鱼尾的怪物!“
“说不定就是她杀了那些下海的渔夫!”
“肯定是她!”
长衫飘飘,眉目温雅的少年慢慢向她走过来,骆星愣愣地看着他,说不出话。
“别过去公子!”
少年不顾身后众人的劝阻,矮下身蹲在了她的面前,一双清澈又不见底的眸子静静看了她一会儿,而后漾了笑意。
“好久不见。”
长泽用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道。
骆星的心脏不可抑制地跳动起来,忍不住伸手要来拉他,但他却微微向后退了退,站起身对那些人冷声道,“此人身份不明,外形怪异,恐是伤人的海妖,先把她绑起来,明日靠岸再作处置。”
“是!公子。”
骆星伸出的手停滞在空中,触及到的只有那层束缚着她的渔网。
她被五花大绑地绑在甲板上,虽然鲛人上岸仍可呼吸,但那条鱼尾没有了水却是干得难受,耳边还有那些五大三粗的男人喋喋不休的声音,骆星只觉得浑身不舒服。
“欸哥,你觉不觉得这怪物还挺好看的?比青楼里的花魁娘子都美得多。”
“哟!你小子还和花魁娘子睡过啊?我倒是没见过什么花魁,但该说不说,这条鱼的脸长得是真漂亮,看得我都······”
后面的话被几声下流的笑声取代,看守她的两个男人坐在旁边,边喝酒边说些醉话,海风吹过,酒臭味钻到骆星的鼻子里,让她想吐。
大约是酒壮雄人胆,其中一个男人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走近她,上下打量她一番,颇为好奇地伸手要来摸她的尾巴。
“滚开。”骆星厌恶地看着他,甩了一下尾巴。
男人不屑地笑了笑,“原来你还会说话啊?今天真开了眼了,来,让哥哥看看,你这尾巴真的假的。”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短剑,似乎想要刮她的鳞片。
寒光闪过,骆星咬紧了牙关,但幸好并没有想象中的疼痛传来,他下手的那一刻,背后有人轻轻搭上了他的肩膀。
“你们可以去休息了。”长泽淡淡道,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看清面前人是谁的男人打了个冷颤,酒醒了大半,慌张唤醒趴在桌子上睡着的同伴赶紧溜了。
海浪声声,夜色静谧,骆星看着月色下长身玉立的少年,觉得陌生又熟悉。
“司徒···平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