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十一月份了，北方是天寒地冻，一重机所在的齐市更是一片冰天雪地。
等到走下飞机的时候，秦阳裹紧自己的军大衣，嘴里呼出的白气，很快就让眉毛结上了一层白霜。
“秦总，现在时间还早，咱们可以坐出租车过去，这机场附近就有站点…”秦阳身边跟着的是618厂采购科的科长张奎，他不是第一次来齐市，对这里很熟悉，所以跟着秦阳一起来采购，同时也负责秦阳的衣食住行。
在这个年代，已经有了出租车，不过，它的运营方式和公交车类似，在市区里设立一个个的站点，出租车在站点接客，然后送到目的站点，然后，出租车再返回最初的出发点，等待下一趟拉乘客。
好在飞机场到一重机都有站点，坐出租车是最方便的，至于钱嘛，出来办事，当然不能怕花钱。
秦阳点头，跟着张奎没走几步，接机区里就走来了人：“请问，您是秦总吗？我是一重机车队的司机小刘，听说秦总要来，特意过来接您。”
这么年轻就能坐飞机的，也只有秦总了，别人不像啊。
“你们怎么知道我们要来？”这下轮到秦阳好奇了。
“咱们接到了方北工业公司打来的电报。”小刘说道：“秦总，你们随我来，车在外面。”
董叔给安排的？这是要让自己对方北工业公司有更多的认同感？让自己甘心留在那里？他这收买人心的手段，太简单了，一重机欢迎自己，可不是因为方北工业公司，而是以为自己能给他们带去订单。
可惜，要让一重机失望了啊！
一重机，会议室。
外面是天寒地冻，里面是温暖如春，秦阳脱下来了军大衣还热，干脆连里面的毛衣也脱了。
“现在，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方北工业公司的秦总来我们一重机考察！”厂长常明远说道：“秦总的到来，对我们一重机来说，是个新的开始！”
“各位，各位，先不用着急鼓掌。”秦阳把在场的众人给打住了：“我这次来，没有带外国人来，没有带订单过来，只是想要请你们帮忙解决一下我们兄弟单位618厂的液压机油缸问题。”
所有人的表情都尴尬起来了。
果然，秦阳想的不错，这些人如此隆重地迎接自己，是因为他们猜错了。
秦阳带着外国人，绕着全国的军工厂转悠，签订了一笔笔的外贸订单，这件事已经传开了，方北工业公司成立，也是为了继续协调军售，所以，当他们听说秦阳来的时候，都激动起来了，以为秦阳是给他们带大笔的订单来了。
谁能想到，秦阳是为了618厂的事情来的！
“怎么，让你们失望了吧？”
“当然不是，秦总，您作为方北工业公司的总经理，这么体贴兄弟单位，亲自来给他们协调，这让我们很感动，不过，我们厂的确没有时间给618厂生产这个零件啊，我们的生产任务排得满满的。”知道这件事的协作办公室的主任吴昊说道。
“这可是对外贸易啊，要是耽误了生产，延误了交货时间，丢的是我们国家的脸啊，你们就不能给想一想方法？”
张奎跟在秦阳的后面，一言不发，心中美滋滋的，别看秦总年轻，这气势丝毫不比那些大领导差啊！
“秦总，咱们当然知道这件事关系重大，但是现在，咱们正在生产的是八千吨的液压机的毛坯，也是国家的重点项目，耽误不得啊！”常明远说道：“秦总，希望您能体谅。”
“嗯，既然咱们一重机有国家重点项目，咱们也不能勉强，既然不能给造新的零件，能不能让咱们去废料场看看？”
“当然，秦总，如果废料场里有能用的，你们直接挑，咱们协调一节火车皮，给你们送过去！”常明远连连点头。
秦阳看向身后：“张科长，您去废料场看看，要是有能用的，咱们就带走，新的没有，旧的能用也新，不能让一重机为难啊。”
“嗯。”张奎点头，走了出去。吴昊和其他几名一重机的中层领导也跟着站了起来：“咱们一起去帮忙挑！”
“秦总，你们方北工业公司最近可算是出了名了啊，要是有什么出口任务，别忘记了咱们一重机啊！”事情安排妥当，常明远继续拉回话题：“咱们要是也能出口创汇，那就好了！”
“没这个可能。”秦阳当下就给拒绝了：“你们一重机的产品太落后。”
众人又是脸色一变。
都说秦总是个愣头青，经常说话不留余地，现在果然如此啊，这个人是怎么当上进出口公司的总经理的？就不能委婉些吗？
“现在，时代在改变，技术在进步，就拿你们一重机的主力产品机床来说，早就进入到数控时代了，你们还在生产那种老旧的手摇机床，自己用都嫌落后，还想出口？”
一重机是重型工厂，主要为钢铁、电力、能源、汽车、矿山、石化、交通运输等行业及国防军工提供重大成套技术装备。他们的产品涉及几大方面：核电、水电、风电及煤化工设备、石油开采与加工设备为代表的能源装备，以冶金成套设备、汽车成套设备、热锻设备、海水淡化设备、重型机床为代表的工业装备，以核电铸锻件、火电铸锻件、水电铸锻件、重型容器铸锻件、船用铸锻件、冶金备件为代表的装备，虽然不是专业的机床厂，他们也生产专门的重型机床。
“是啊，数控机床是先进的加工设备，但是，咱们国内根本就没有相关技术啊，只能和国外合作，但是，外国人根本就不肯开放技术，咱们只能是生产机床，搭配上他们提供的数控设备而已。”常明远说道：“真正的核心技术，是不可能卖给咱们的。”
“核心技术只能自研，你们厂要是想进一步发展，就必须要重视这些研发。对了，我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你们是不是能生产炮管拉膛线设备？”
常明远点头：“那是当然。秦总，您想要？”
“得修改一下，你们生产机体，我们搭载上数控设备，搞一台专业的数控膛线机出来。”
目前，首都农具厂已经有了电渣重熔钢设备，但是还无法生产坦克炮，因为造炮需要的工艺太多了，也需要很多经验丰富的老师傅，其中尤其是深孔加工和膛线加工。
这些加工完全靠经验积累，从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的状况，只能由高级技工通过观察刀杆的振动起伏、切削冷却油的温度去判断内部是否在正常切削…尤其是膛线加工，要求更严格，每一年因为膛线加工失败而报废的炮管有上万吨之多！
这个需要积累，比如447厂就由著名的镗工大王，但是如果去447厂挖人，肯定会被骂的，还不如搞一台数控设备出来，让膛线制造变得更简单！
“秦总，你们首都农具厂有数控技术？”众人惊讶了。
秦阳笑了笑，岔开了话题：“我们接着说说万吨液压机的项目？”
就在秦阳和一重机的领导们侃大山的时候，张奎和几名一重机的中层干部，在堆积如山的废料厂里寻找。
气候寒冷，张奎的眉毛，胡子，头发全部变白了，成了圣诞老人了！
但是，他依旧还在努力着，终于，当看到一个巨大的锻件的时候，他兴奋了起来：“这个锻件能满足我们的需要！端头裂开的部分锯掉就行了！”
秦总说得没错，不用全新的，捡破烂就够用了！
“那边还有两根废炮管，用来做我们的回程油缸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