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城市里，漆黑的夜空泛着昏黄，街道上偶尔传来警笛与人的呐喊。它像一个沉睡的巨人，做着一个醒不来的梦。而在这灯红酒绿的梦里，一切都是虚妄。
王凡依哄睡了儿子，打着哈欠便钻进了被窝。丈夫被指派去了外地，她一个人独自带着出生未久的孩子。
但自动荡以来，德工集团的人都会主动给她所在的小区送上生活必需品。
她所住的小区可没有什么高官子女，她也明白世上不会有天上掉馅饼这种事。
“谢谢你，明渺……”王凡依只能联想到那个她曾经爱过的人。
待到王凡依睡下之后，明渺飞身而下，将一个高出他许多的物资箱放在阳台上。
箱子是德工集团所做，本身虽然巨大却几乎没什么重量。而里面的物资却足够支撑三个人几个星期的生存所需了。
立在高楼之上，明渺向前倒下，直直地落到了地面，却是没有丝毫声响。
学着施心的模样，明渺也控制着身后的空气，倒在了“靠椅”上。
大概过了几分钟的时间，三个黑影在大楼门内出现。当看到门前静静等待的明渺时都被吓得一个趔趄。
“说吧！什么目的？”明渺面带笑容，轻言轻语。但在三人耳中却如同恶鬼咆哮，差点没当场昏迷。
“会长……想要见你。”其中一人痛苦地捂住耳朵哀声道。
明渺有心理准备，诸葛白可能发现了自己在窥探，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他的隐匿方法只是简单的运用了灵魂之力屏蔽，骗骗一般的修士可以，但面对诸葛白，明渺就没什么把握了。
“说不定这附近还有埋伏，怎么没发现呢？”明渺快速考量着各种选择的后果。
压低了声线，明渺深沉道：“好的，我知道了。”
门内的三人没了压力，互相搀扶着站起，明渺已经不见了踪影。
东敬市。
夏芝很讨厌自己的长兄。
作为家中长子，夏衍二十多岁就已至结丹期，却总是沉浸在女色之中。而家庭长辈不仅不教导，反倒任由他恣意妄为。
“小姐……您别……”两个随从跟在夏芝身后，他们也不敢阻拦如今身居高位的夏芝。
隔音门外夏芝就能听见女人浪荡的笑声，猛地打开包厢门，魔球灯闪得夏芝眼睛生疼。
眼前的夏衍正抱着一名女子疯癫的狂舞，身边几个穿着暴露的女人像毒蛇般缠在他身上跟着躁动的音乐摆动。
夏衍示意一个女人关掉了音乐，轻佻地笑道：“美人们，瞧瞧谁来了，这不是我亲爱的妹妹吗？她现在可是有权有势，竟然会回来找我这个哥哥！”
随即夏衍哈哈大笑，但女人们却是不敢多嘴。她们身处风尘，早就听说了夏家那个废物女儿已经攀上了高枝。即使没有这层关系，凭他们一介平民，也是不敢得罪夏家三小姐的。
夏芝厌恶地扫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淡淡道：“会长让你办的事，做完了吗？”
夏衍搂过身边的女人，不屑地将一个小盒丢到了夏芝手中。对于夏芝他还会趁机羞辱，但对诸葛白他也只敢在背后逞口舌之快。他亲眼见过诸葛白在众目睽睽下，不费吹灰之力击杀了王家家主。
拿到东西，夏芝转身便走出了包厢。
“看在血缘的份上，我不与你计较多年来的羞辱。但如果你再对会长不敬，就休怪我无情了！”
夏芝的娇喝从门外传来，这是她最后一次容忍夏衍。
在三个修士的护送下，夏芝踏上了回程之路。
动乱之后的东敬市还偶有警车急速而过，路灯通明的街上行人和车辆都很少。如果是往常，是到处可见夜游的人的。
“小夏，这枚丹药没什么问题。”身旁的长老将盒子交还给了夏芝。
接过盒子，夏芝仰望着黑夜，恍惚间仿佛回到了从前。
夏芝从出生之刻起就受尽了父亲的白眼。在实力为尊的夏家，比起终要出嫁的女孩，她的父亲还是想要男孩的。
随着年龄的增长，她的父亲也发现了夏芝的天生灵力少得可怜，即使努力栽培也提升不了多大的修为。
于是夏芝在夏家的地位更加低微了，不仅受尽了兄弟姐妹的排挤，有时甚至连下人和管家也会给她脸色。
可夏芝不服命运的安排，她依旧坚持每日吸纳稀薄的灵气。没有家族扶持，她就靠自己的努力！
凭借着出色的表现，他在校期间就被学校推荐到了国家级科研团队中。
但在大学毕业之后，她还是没能筑基成功。
无奈之下夏芝只能一边钻进科研一边加倍努力地修炼。
夏芝偷偷动用了部分团队资金，在失败了无数次之后，终于是完成了自己的发明——灵能收集器！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她害怕被家族抢夺自己的成果，更怕兄弟姐妹的迫害，只能运用收集器独自修炼。
在二十二岁这年，夏芝终于是凭借灵能收集器成功筑基了。
但夏芝还是把家人想得太好了，她没有得到应有的认可。夏芝永远不会忘记，她欣喜地告诉父亲这个消息时父亲眼中的猜疑与警惕。
第二天，夏芝所在的科研团队便被神秘人闯入。所有飞行器的实验数据，包括她的灵能收集器都被一扫而空。
“父亲……求求您还给我，我知道是您……”夏芝哭泣着哀求父亲，“我可以为家族造更多……”
“哼！说不定她已经将这东西交给了其他家族，父亲，不能信她！”
“当初我就说夏姐姐有异心，父亲还不信……”
“还好她那团队不是‘零’掌控的，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亲人们的冷嘲热讽让夏芝绝望又愤怒。
白光骤现，仿佛天神下凡，诸葛白就这么无声地出现在了夏家重地。
他仿佛看不见其他人，微欠着身子将跪在夏家家主面前的夏芝扶起，目光慈祥地轻声道：“孩子，你愿意跟我走吗？”
夏芝缓缓扫视着高坐在四周的夏家之人，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父亲。
“我愿意！”
夏芝擦干了眼泪，布满血丝的双目闪着精光，是不甘，是仇恨，更是渴望。
诸葛白微微一笑，秀气的脸上满是自信与嘲弄：“那东西，我要了。这孩子，我也要了。”
语气淡然，就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五大家族只剩四个了，如果你们再继续这般不识良才，我也不介意再少一家。”
随着诸葛白微笑着与夏芝一同化为白光，沉默的夏家众人早已是满头大汗！
清晨，夏芝被长老叫醒，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梦里，她奔跑在亿万里长的山脉间，夜空中的银河像命运之眼，凝视着渺小的自己。而在她无力逃亡之时，诸葛白飘然而落，笑容依旧。
自动门缓缓开启，夏芝双手将丹药奉上，低声道：“会长，深海中的那个遗迹果然有一枚丹药。”
“那个不是。”诸葛白背身而语，纤长的手指是夹着一枚深色丹药。
“这个才是。”
夏芝不明所以，她手中的丹药和会长手中的都散发着恐怖的灵力波动。
诸葛白转身目视着夏芝手中的小盒，忽然小盒闪着光便是裂开，随后在夏芝手中化成了黑粉。
“虽灵力强度相同，但你这枚却是毫无功效。他们不会想到，我曾研习过你们夏家的丹道，这等技俩，还骗不了我。”
夏芝一听，顿时乱了方寸，急忙道：“是夏衍吗？！会长，对不起！我没想到……”
“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看中你么？”诸葛白转过身子，负手而立。
夏芝有些惶恐，沉吟道：“夏芝不能修炼，但在科研方面还有些天赋……”
“不是的，你身上有和我当年一样的韧劲。”
诸葛白手臂翻动，银色铁扇随风显现，长衣飘动间他缓缓升空，一道如有实质的灵力穿过了夏芝的娇躯。
夏芝只觉得身体仿佛轻了许多，灵力也更加精纯，顿时下跪道：“谢谢会长的栽培！”
一股灵力将夏芝扶起，诸葛白缓缓道：“时代久远，世人只知当年我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却不知我如你一般，从小便是不能修炼的废物。”
夏芝被诸葛白的话震惊了，家族记载中诸葛白是以一已之力倾覆了家族长辈的掌控，一步一步将几个家族整合成如今的“零”的。
“天命不公，我却是不服这天命。虽吸纳不了灵气，我却在各类古籍术法的研习上颇有造诣。”
“我曾以平民之身潜入各大家族，冒险偷阅各类古籍；也曾以低微的修为，踏足深渊与高山，可谓是九死一生。而这失传已久的洗经伐髓，便是我自己钻研而出。”
诸葛白双眼微眯，记忆中各家书房和遗迹里的孤独身影恍如昨日。
夏芝静静聆听，她以前只觉得会长是位和蔼强大的人，却没曾想还有这般惊险而励志的过去。
诸葛白看着眼前的夏芝，仿佛看见了自己的过去般，罕见地露出了一丝伤感。
“夏芝，如果我这次突破成功，你愿做我的弟子吗？”
诸葛白眼中惆怅，秀气的面庞透着沧桑。他对此次的突破其实也没有太大的把握。
随着修为提升，突破所需的灵气也呈几何倍增加，可他已经没有多少寿命了，必须冒这个险！
“我愿意！”夏芝不等诸葛白说什么，便是郑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诸葛白叹了叹气，他手指上的戒指缓缓飞出，如有灵智般戴到了夏芝手上。
“这枚空间戒指是我年轻时奇遇所得，里面有我这些年的修习心得和一些功法符箓。以你的聪慧，应该可以习得大部分。如果我失败了，你就潜心蛰伏，轻易不要露出实力，以后再伺机夺回零。”
“记住，人外有人，宇宙很大，坐井观天只会让人失去敬畏。你太心善，永远也不要真正相信任何人……”
夏芝已是泪眼婆娑，诸葛白如交代后事一般的话语让她有不详之感。
可还没等她说话，便是被诸葛白瞬移到了紧闭的门外。
听得门外夏芝的痛声呼喊，跟随夏芝进来的明渺心中也很不是滋味。
“来者是客，请现身吧！”
诸葛白坐在长桌一侧，手中不紧不慢地泡着苶，缓缓道。
明渺也不惊奇，果然诸葛白是能发现他的，便大大咧咧地现身坐到了对面。
“你叫明渺是吧？和你一起的那个姑娘呢？”
明渺不答，只是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诸葛白。
诸葛白也不生气，争斗一生，在这将死之时，他对面前这个“羞辱”过自己的神秘强者也没了敌对的心思。
手中小巧的茶杯缓缓飞到了明渺桌前，诸葛白也不再言语，自顾自地品起了茶。
“前辈，这次你们做的很不错，如果不是你们，各国的局势恐怕很难稳定下来。”明渺装模作样地抿了一小口茶，开口道。
他听闻了诸葛白的一生后，觉得他受得起自己的一声前辈。
“功过在人，我只是在做想做的事而已。修真一途，实力为尊，我们还是以平辈相称吧。”诸葛白淡淡道。
明渺撇了撇嘴，说道：“我对你们以前做过什么不感兴趣，我也觉得进步总意味着变革，总有生灵会受到伤害的。”
诸葛白眼中精光一亮，他倒是没想到这个年轻人会这么说。
明渺继续道：“只是……可能你们急躁了些。其实可以多想想，会不会有更柔和的方式，思考过后再行动也不迟。”
“如果做什么都畏首畏尾，那什么都做不了。”诸葛白冷笑着品了一口苶。
明渺皱眉思考，点头道：“说的也对。”
“你倒是能听进别人的道理，不像大多数人，也不枉你有这身本事。”
“你也挺厉害的，能从家族底层爬到如今的地位。”
互夸之后，两人便沉默下来。房间内空无一物，两个穿着迥异的人就这么各自品着茶水。
接过诸葛白满上的茶水，明渺轻声道：“你不好奇我们是怎么修炼的么？”
“上次我在你们身上感知不到灵力，可现在我观你周身已经有不输于我的灵力波动了，确实很好奇。”诸葛白微笑道：“不过，我问了你也不会说，不是吗？”
明渺一口将茶饮尽，盯着诸葛白道：“我们的修炼方式说给你听你也学不了，但……如果你以后不再做伤天害理的事，我可以帮你突破。”
诸葛白身子一震，他明白化神期突破到炼虚境的不易。如果是往常，一个毛头小子跟他说能帮助自己，他是绝不会相信的。可面前这个年轻人，他不得不重视起来。
但诸葛白面上没表现出来，嘲道：“伤天害理？年轻人，你说说，我伤的是什么天？又害的是什么理？”
明渺回忆着张天义和施心对自己说过的话，缓缓道：“渡主所做之事你恐怕也知道些许，而且你也帮过他。压榨普通人，暗中帮助他国挑起战争，为了探索各种遗迹不顾无辜之人的性命……”
诸葛白插话道：“我已经知道了你说的是什么，就是不要伤及无辜是吧？”
“嗯，想必关于外星文明，你知道的东西比我多。人类不能再内斗下去了，说不定下次来的外星生物在各方面都远强于我们。”明渺说话间想到了那个连施心都如临大敌的神秘外星强者。
“明白。”诸葛白答应的很干脆，他以前所做，只是扩大影响力而已。但经过此次全世界的动荡，零的影响力已经不需要再进一步了。
“但是，你要为什么帮我？要怎么帮？”诸葛白试探地问道。他不是什么三岁小孩，不能因为一个承诺就答应人家。
明渺笑笑，以灵力控制着苶具给自己满上了一杯，神秘地说道：“人类世界的异能都和修士们总得有个管理者，我们也希望同样出自华夏的零会是那个管理者。”
“前段时间我经历了一个奇遇，得到了一位前辈的传承。可你知道，我本身修习的功法是不需要灵力的。”
“你是说……”诸葛白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是的，你看我这一身灵力够不够你突破？”明渺大方地站起转了一圈，像在展示商品。
诸葛白眯眼看着这个行事说话都很随性的年轻人，哑然失笑道：“你倒也是个直率的人，如果可以还真想和你做朋友。”说完缓缓举杯相邀。
“那就看你的表现了。”明渺微笑着一同举杯相饮。
紧闭的大门忽然敞开，夏芝冲进了房间。却见得诸葛白浅笑着看向自己，对面一盏空杯还有余温。
“师父！刚刚……”夏芝脸上还残留泪痕，刚才她明明听到了另一个人声音。
诸葛白秀气的脸上洋溢着笑容，看上去仙风道骨，透着和外表相反的沉稳。
“看来老夫又有一场造化了……”
这是夏芝第一次听诸葛白这样自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