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问题?
关察看着一脸严肃的张大爷。
信命吗?
这要怎么回答?
老话说,人的命天注定。
也有人说,我命由我不由天。
两种回答的起点,都是来自人对于现实状况的反思。
本质上的差别在于,前一种人顺应发生的一切,对于未来将要发生的保持顺其自然的态度,安于现状。
而后一种人,绝不相信所谓上天的安排,相信可以通过自己的拼搏努力以达到自己的期望。
关察从未想过自己的命如何,也就没有信与不信这一说。
自己经历的这24年,没有什么大的波澜,就这么顺风顺水的过来了。
自己父母离婚的时候,他甚至还没有记事,自从懂事开始,自己就是跟爷爷奶奶在一起生活的。
爷爷奶奶在农村生活了一辈子,不愿意跟父亲来城市里生活,他们讨厌城市的快节奏和喧嚣宁愿留在农村,享受着那一份平和与恬静。
小时候的关察喜欢在田野里疯跑,在傍晚时枕在田埂上数星星,卷起裤腿下河摸鱼,后面一只跟着只黑色的小狗狗,那是爷爷奶奶养的看家狗,关察给他起了个最直白的名字——黑子。
这样快乐的生活一直到他为了上学来到他爹身边,城市里面的生活让他无法适应。
城里的同学和之前的同学也都有很大不同,他们的关系仅仅维持在在学校的这段时间里,放学后没有任何交流。
邻里邻居间那些和蔼可亲的叔叔婶婶都不见了,这里的邻居脸上都像是戴着面具,不管什么时候都保持着一副严肃的样子。
没有人陪关察说话,没有人跟关察一起玩,他逐渐变成了同学口中的怪咖,这让他跟其他人的关系越发疏远。
日久天长,关察对跟人交流失去了兴趣,说话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沉默寡言,形单影只。
关察有什么追求吗?
好像没有,关察并不缺钱,他那不靠谱的爹妈在钱这方面向来大方,除了这个房产证上写着他自己名字的房子以外,他的银行卡里还有至少六位数的存款。
他不需要为了生活去奔波,况且,关察的生活需求极低,吃饱穿暖即可,多余且不需要的东西一概不买。
在超市打工的钱就可以满足他每个月的支出。
他不抽烟,不喝酒,唯一的爱好是八卦。
这是一种完全无需成本的爱好,你只需要注意留心其他人的交流和高强度网上冲浪就可以得到满足。
没有追求,自然也就没有挣扎,每一天都是这么平平淡淡的度过,自然也谈不上信不信命这件事。
“我……”关察有些犹豫。
“我不知道。”
“你马上就知道了,人的命确实是注定的,不光是人,整个世界的命运都是注定的。”
“我们身在其中,只是在顺应着安排好的一切在行走,就像是火车,只能在铺好的铁轨上前行。”
张大爷的语气极为平缓,用最平常的口吻说出了可以颠覆整个人类认知的话。
“证据呢?”
“证据就在你头上。”张大爷抬头仰望那些死寂的星球,关察也顺着张大爷的目光一同仰望。
遮天蔽日的金色圆盘在死寂星球的身后现出原形,浩瀚的星河瞬间恍若尘埃,月亮大小的星球在圆盘上就像是一粒沙子。
那是无法形容的雄伟,苍凉与神秘交织,太阳的光芒在它面前犹如萤火,一切的存在在此刻都变得渺小,不值一提。
它既存在又不存在,介乎于真实和虚幻之间,贯穿过去未来,横亘在每一部历史,支撑起时间的全部脉络。
关察已经看的痴了,这是他无法理解的存在,金盘占据了他的脑海,他无法思考,只能凭借下意识喃喃道。
“这是什么?”
张大爷的目光也变得火热,神情中竟然透露着疯狂,他的声音高亢,就像是在宣读某种代表了信仰的誓词。
“这是一切!”
“是真相!”
“是全部的既定事实!”
他的声音一字一顿:“这是天命!”
张大爷的声音似惊雷炸响,在关察心里激起惊涛骇浪!
“拿着,这能让你看清一切!”
张大爷把判官令塞进了关察手中。
关察无法主动离开凝聚在金盘上的目光,他可以看见上面变幻莫测的黑色纹路,宛如山谷间连绵起伏的沟壑,纵横交错。
判官令入手,关察的意识变得轻盈,透明的灵魂脱离了躯体向着金盘飞去。
他看见了,他看见了一切!
他看见了新生与幻灭、看见了时间中生命的沉浮、看见了国家的兴盛与衰弱、看见了文明的起源与终点。
他也看见了每个生命的整个旅程,从呱呱坠地到魂归土地。
他看见了细雨自天空坠落,他看见了鸟兽为食物拼死。
他看见了恒星的形成消散,看见了大陆的凝聚崩塌。
他看见了在深夜仰天嘶吼抑郁不得志的将军,看见了垂垂老矣在庭院中黯然离世的百姓。
他看见了芸芸众生,看见了世间百相。
他的视野从未如此开阔,他所见之物唯一的定义便是全部!
这些都发生在一瞬间,下一瞬,他又忘记了全部,只记得自己看到了,但是具体的看到了什么,确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关察还是个普通人,无法承受金盘所记载的信息量,为了不让他变成痴呆,只有删去他看到的东西。
他记得他看到了就好,看到了什么不重要。
关察的灵魂回归了躯体,就傻傻的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张大爷是过来人,他第一次看到金盘时也是这个反应。
等关察消化完脑袋里剩下的信息,他自己就会恢复意识,不过时间很能要好久。
他拿过关察手里的判官令,细细摩挲,回忆起了某些东西。
终于是要结束了呀……
不知道我的世界现在还有多少人记得我……
张大爷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套长袍,一柄木剑。
他的头发自然生长直到及腰,一支木簪凭空出现在头顶打了个发髻。
张大爷换上长袍,背起木剑,目光和记忆穿透四周的黑暗落在某块大陆上一个不起眼的无名山头。
师傅啊师傅……
徒儿要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