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狱后的第一顿饭不太有气氛,萧遥听过“鬼故事”后就一直低头,恨不得把脸埋进桌上的奶油蘑菇汤里。一边韩宗贤拿着叉子卷起几根意面端详片刻又放下,眼睛忍不住往遥子哥那边偷瞄,似乎觉得自己可能哪里不周全,让萧遥不高兴了。大厅里只有苏柔读不懂空气,吧唧吧唧地吃着牛排、炸虾、鱿鱼圈,仿佛吞下整张会议桌也不在话下。
趁苏柔沉迷食物没时间继续搞什么大动作,韩宗贤拉着失了魂的萧遥上二楼认房间。
刚上楼梯第一间房是客卧,韩宗贤转身交待萧遥,如果他同意苏柔住下的话,这间房就可以安排给她。
推开房门,洁白的床躺在房间正中,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小床头柜和衣柜,一副酒店的陈设风格。
萧遥沉默几秒,用将要扣碎房门的力气关上门,随后一把将韩宗贤按在墙上,呼出的粗气一下一下扑在韩宗贤脸上。
“遥子哥,你怎么了?”
“钱……做……她,她是一只鸡!”
“啊?什么鸡,鸭的,你是不是糊涂了,要不早点睡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萧遥抓耳挠腮,“她是个杀人犯,宗贤,杀人犯!”
“啊?什么杀人犯,她那模样还能杀人?”韩宗贤说着挣开萧遥的手。
“对,她刚才跟我说她入室杀人,杀了别人一家子啊!”萧遥眼睛瞪得老大,“你马上把她带走,再也不要让我看见她。”
韩宗贤一脸匪夷所思地看着萧遥说:“大哥你是不是太紧张了,那只是她讲的鬼故事吧。”
见萧遥还在死死瞪他,韩宗贤又补充道:“好,就算她真是杀人犯,她一个女人怎么制服你一米九的大个儿,再者说,她也犯不着刚出狱这么着急就犯案吧。”
“就是就是,人家怎么可能是杀人犯!”苏柔手持一把淌血的餐刀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韩宗贤旁边附和,惊得萧遥虎躯一震。
没等二人反应,苏柔问:“宗贤哥,牛排怎么还有血,能吃吗?”
韩宗贤立马笑脸相迎解释道:“傻姑娘,那叫肌红蛋白,可有营养了。”说罢还拍拍苏柔的背打发她下楼安心吃饭,动作之自然倒真像是相伴多年的兄妹俩一般。
门一关,韩宗贤耸耸肩,“看吧,她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能干出什么大事儿?”
往后的整个下午,韩宗贤从找对象层次讲到公民道德高度,把留苏柔在这儿的各种理由和益处列举个遍,嘴皮子甚至磨得比他当年忽悠老丈人还快,终于在月亮升起时换来了萧遥一句不情不愿的“嗯”
庭院中传来引擎声,萧遥与苏柔齐齐站在门口欢送这位有钱的大佬。几句标准告别语结束,韩宗贤都上车了,突然他又跳下车像老婆子附身般开始交待管家的事宜以及后边找工作的安排,于是三人在夏日温热的微风中站了俩小时,成了蚊子救世主。
待到打发走韩宗贤,午夜十二点的钟声也敲响。萧遥一脸无奈地看向苏柔,经过韩宗贤的软磨硬泡,他对苏柔的恐惧早就被烦躁替代,今夜唯一的指望就是这姑娘不要趁他睡着时把他捂死,不过他会锁门就是了。
苏柔用力睁开水汪汪的大眼睛回看萧遥,“今晚我们怎么过?”
萧遥不耐烦地命令道:“现在去洗澡,洗完澡上床,不许再有任何多余动作,一切听我指挥。”
“是!”苏柔站直身体回敬一个标准军礼。
眨眼间苏柔就消失在萧遥的视野里,这姑娘的行动总是如此迅捷隐蔽。他抹了下脸,靠在沙发上打开电视,荧幕上在播放一个探索神秘力量的节目,这期是讲一个老人,她所接触的东西都会立刻变新十年,而她松开手又会快速还原。
看到这儿,萧遥忽然狠狠捶了下墙,几秒过去,他的手开始充血红肿,但那股痛感迟迟没有传来。萧遥心里默念不知又是哪只倒霉的小虫子要遭罪,却听见浴室门打开的声音。
“遥子哥,这房子是不是不干净,我感觉有人在打我屁股!”苏柔探出头大叫。
萧遥扶额,“没有,那是你的错觉!”
额,这至少能证明这房子里除他们以外没有任何生物,还算干净……
自安乐死那位病人后,萧遥获得了一项特殊能力,他可以转移身上的痛感,还可以吸收别人身上的痛感,但仅仅只是痛感而已,就像感冒药的功效只是麻痹神经并不是治愈感冒一样,痛感转移不代表伤害转移,实质性损害并不会减小,而且这个能力限制很大,转移的载体必须是生物,若是没有意识指定,就会如刚才那也转移给离自己最近的生物。
视角转回电视,其实萧遥原本对这类疑神疑鬼的节目兴趣不大,不过拥有这个能力后多少也会关心一些。毕竟在一个正经医生眼里,不符合人体常理的东西都可以视为疾病,就算是超能力,他也一直在寻找治愈的方法。
洗漱完毕,苏柔裹着浴巾同萧遥打个招呼,示意他可以洗澡了。
萧遥伸个懒腰,目送苏柔上楼,旋即也披上浴巾洗漱。
脱下囚服,温热流水逐渐洗刷了萧遥一天的疲惫,水流回响在耳边,他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今后的生计图,回医院上班是不可能了,他的名字早就入了各家医院的黑名单,虽说韩宗贤已经托了关系让他在别墅区里当个物业经理,但处理人际杂事也不是他的对口工作。萧遥想明天打车去药厂看看,当医生这段时间他也积累了不少资源,或许可以在别墅区开个小诊所,卖卖保健品什么的,有钱人都信这一套。
吹风机轰鸣过后,萧遥赤裸上身登上二楼。
眼见第一间客房门关着,他自觉苏柔还是挺老实听话的,说不定可以多留几日,便哼着小曲往主卧走。谁知刚推开门,映入眼帘的却是满床的惊喜。
“你干什么!把衣服穿上!”
“啊?好的好的。”苏柔先是疑问然后老实把衣服穿上。
萧遥双眼睁开一条缝,确认苏柔衣装完整,这才把挡眼睛的手放下。
“你怎么不回自己房间,跑我这儿来干嘛?”
“莫名其妙不是你说洗完澡上床的吗?”
“我说的上床是指……哎呀说不清了,总之你快点回房间睡觉!”
“不要,我就要和你一起睡,你不让的话信不信我死给你看!”
“啊?小姑娘瞎说什么,有本事你就去死,我看你敢不敢!”
萧遥大声呵斥,却见苏柔眉头一皱从床头柜里掏出一把剪刀对准自己的脖子狠狠扎下,刹那间血如喷泉般往外泵出,洁白的床单瞬间变成殷红色,墙上、天花板上、衣柜上布满血点。萧遥顿时吓得手颤,没想到这傻姑娘居然来真的。顾不上快速爬上双手与面颊的血迹,他一手赶忙扶住苏柔,尝试发动能力吸收苏柔的痛感来防止她休克,另一手则迅速拿起手机拨打120。
嘟嘟声与冷汗滴落床单的声音齐下,未等有人接听,萧遥的视野中不知不觉间插入一只苍白的手挂断了电话,转头苏柔已经把脖子上的剪刀拔出来,她脖子上的伤口正在以一种他从医多年都无法理解的速度愈合,她仿佛不是人类!
“啊……自杀完了,一点儿都不疼呢。”苏柔打个哈欠摇晃剪刀,“我们现在可以睡觉了吗?”
“睡什么睡啊,你到底是什么东西?”萧遥急忙推开她,生怕下一秒就要被苏柔生吞活剥。
苏柔不语,强硬地拉过萧遥的手就是狠划,随后她又在自己手上划了一道,二人握手血融于血。
大概只有萧遥明白此刻苏柔有多疼,面对陌生人和环境为了防止被伤害时无法反击,他的能力一直被动开启,虽然耗费体力但是能保证第一时间作出反应,而此刻苏柔手上的痛感是乘以二的,医生的经验告诉萧遥,这与直接斩断她的手的痛感毫无差别。
苏柔笑道:“不疼对吧?”
“你知道我有……”萧遥惊讶。
“我很早就知道了,大概从你获得能力开始。”苏柔松开手,血还在滴滴答答地流,“我们是一类人,这样解释起来清楚吗?”
不顾萧遥的震惊,苏柔接着解释道:“你我所拥有的这种能力,并不是电影里机缘巧合的超能力,这是种由执念引起的现实变异,通俗来讲,就是你太想一件事,想到要死要活,你就有可能会获得这种改变现实的力量,而这种力量与你的执念息息相关,如果执念消失那么你的能力也会消失,你之所以能转移疼痛,大概率和你那位经受痛苦后安乐死的病人有关,据我调查那个人是你的相伴二十多年的发小,而你入狱的原因则是被你以前最喜欢的叔叔阿姨以杀害他们儿子的罪名起诉,你关于消除痛苦的执念太强烈,因此产生了这种能力。”
面前的姑娘刚才因为失血过多变得惨白的脸慢慢红润,配合她正经的解说,越发有些靠谱的意思。萧遥端坐在血泊中,迫不及待地等候她接下来的话,他好像就快要抓住病根了。可苏柔却突然不说话,一脸天机不可泄露的样子。
“那我的症状该怎么治疗呢,神棍姐?”萧遥一脸鄙夷地看着苏柔,但实际他已经对苏柔的话深信不疑,除了这种近乎逆天的解释,他也找不到自己的获得超能力和苏柔起死回生的理由了。
苏柔清清嗓子道:“都说了要消除执念嘛,你的执念除非让你发小复活,不然估计是没戏了,好好利用你的能力吧,当个超能力者没什么不好的……”
接着苏柔脸色一沉喃喃道:“你是幸运的,执念带来的可不全是好事……”
萧遥有些失落,却也没再为难苏柔,他沉默着拉起苏柔的手带她到第一间客房,二人并肩躺在床上。萧遥并非是动了什么歪心思,他只是忽然觉得这个女孩很可怜,要知道这么多信息,一定需要经历很多,花大把时间总结,如果一起睡能让她有点安全感,那就破例一次吧。再者说,她确实说到做到,自杀了一回,于情于理皆可。
躺下不久苏柔就睡着了,姑娘的睡姿很乖没有看上去那么吵闹,也没有打呼噜磨牙的坏习惯,只是她一直像只考拉一样紧紧抱着他的胳膊,让他不禁感到有些害羞。
“快睡觉吧。”萧遥在心中默念,毕竟明天还有数不清的疑问要问苏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