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昱睁眼看着这首诗许久,直到眼睛有些干涩才眨了眨眼。
此刻阳光中裹挟着一缕秋风袭来,钻入怀昱的衣领之中,无端觉得很冷,似乎是有些降温了。
怀昱只觉得脑海中思绪万重,重重叠叠但又如梦似幻。
若是以前的他,或许会凭此去面对逐尘,夸奖褒扬他,说他做得不错。但他现在只觉得好疲倦,他不想和逐尘说话,也并不将这些晚来补偿的分量看得重。
他早已从两次濒死的痛苦脱离开,那时的苦痛好像是隔世那样远,再怎么仔细回想,却想不起来那种痛了,他知道这是人刻意忘记极致痛苦的结果。
虽然被选择性淡了忘了,但怀昱不想赌自己会不会经历第三次。
他有些累了。
他不管逐尘这是弥补还是当做往后邀功的筹码,他好像都不那么在乎了。身后名啊,可以重如千钧,也可轻如鸿毛,他也不靠那些虚名活着。
后世人能记住他的名讳也就够了,其他的他也不在乎了。
他有些累了。
怀昱没有再继续看书,也没有打开手机去回逐尘那些一直被他忽视的消息,他只是把书给合上了,眼睛也合上了,就这么靠在秋千的靠背上睡了过去。
累了就睡觉,冷了就晒太阳……其他的,等醒来再说吧。
怀昱若是想睡,总能很快就能睡着,而且还睡得并不浅。
日光攀登,秋风凌厉,已经好久没有做梦的怀昱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回到了一个听雨打芭蕉的秋日,自己正品茗读书漫听秋雨,身旁突然响起了脚步声,然后他的肩上就被搭上了一件披风。
梦中的他只觉得是寻常,默默等待一个清润的声音关切自己,没想到听到的却是一道低沉淡漠的声音。
“外面冷,殿下莫要着凉。”
怀昱讶异地转头,就看到一身古代装扮留着长发的沈不秋站在他的身边,他一抬头二人就恰好互相对视。
沈不秋?沈不秋怎么在这?
为什么还穿成这样……
逐尘去哪了?
梦中的他问了出来:“逐尘呢,怎么没见着他?”
沈不秋似乎有些疑惑,“逐尘是何许人,可是哪个奴婢?”
怀昱回答:“逐尘是衔青国师的徒弟,是孤的师弟呀。”
沈不秋皱眉,“可衔青国师只有殿下一个徒弟啊。”
“怎么可能!”
怀昱心头猛地一惊,眼前白光闪现,所有都轰然坍塌,他再次睁眼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宽敞的阳台上。
是梦。
好荒谬的梦。
不秋怎么会去到春华居,逐尘又怎么会凭空消失。
真荒谬。
虽是这么想着,但怀昱还是松了口气。
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无法忽视的冷意,怀昱赶忙紧了紧衣领,带着书和手机一同进了屋里。
坐在绵软温暖的室内怀昱都有些没缓过神来,身上失去冷意后就只剩下空虚和孤寂。
此刻他好想有一个人在他身边,只是站在边上不说话也好。
这种感觉自早上与萧重驰分开后就有了,所以他才会去书房去找萧重驰,说是寻书看,其实只是觉得一个人太冷清,想要个人在身边陪着。
原本离开时的揶揄和调侃产生的充盈感随着一梦黄梁而消散,早上那种冷清的孤单再次卷土重来。
怀昱此时惊觉,以前听雨时雨声萧瑟,但他却从不觉得孤单,是因为总有逐尘和席默在身边陪着没有他们二人,周边还有别的人侍候。
后来到了现代,虽然他忙着以猫的形态琢磨现代的知识,总说自己求知的热情能抵过无人相伴的孤寂。
但他每天还是一到点就早早蹲守在门前,等待那个总是一身冷意的少年回来,回来抱抱他,摸摸他,和他零星说上几句话。
那早在前世的时候他盼望等待习以为常的人是谁呢?
怀昱不想再去想那个人,将书放好后打开了手机。
他点开了和沈不秋的聊天框,手指在屏幕上敲了敲,半晌才发过去一句话。
【猫】:今日天有些凉,望添衣勿病。
看着发过去的消息,怀昱也觉得自己有些莫名,他记起来这句话以前是对另一个人说的,什么时候对象变成了沈不秋?
对方应该是有事在忙,没有回消息。
怀昱不知怎么的,把这条消息又撤回了。
没过多久,沈不秋就发来一条消息。
【竹】:撤回了什么
怀昱垂眸,抬手打下几个字。
【猫】:没什么,只是有些想念你了
手机轻微震动一下,怀昱看到对方发来一条语音。
怀昱将手机音量调高,然后点开了语音。
沈不秋只说了一句话,话里一向淡漠的语调有了起伏,像是在笑着的。
“我也想你了。”
怀昱蓦地笑了,笑得温柔又烂漫。
他复又打下那句话。
【猫】:今日天凉,望不秋添衣勿病
这一次,他没有撤回。
逐尘和重驰皆圆满,唯一缺人关切的,就只有不秋了。